【青春成长】行道树上的蝉（12）麦当劳没有鸡肉卷

11路公交车停在商业广场的站牌旁，四个女孩陆续下了车。

商业广场负一楼有很多小吃，面条、烤面筋、奶茶、铁板鱿鱼。麻和辣的混合，甜和咸的交融，舌尖上的诱惑、弥漫在空气中的油烟味给鼻腔极大的刺激。苏潋觉得自己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在强烈感观享受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考虑到接下来的事。比如肥胖、便秘。

李梦欣走在最前面，剩下的三个女孩跟在她的后面，“你们要吃什么啊？”

“现在离中午还很早，”林逸欢看着左手腕上的表，“我们先去买东西吧。待会儿再出来吃东西吧。”

“嗯。”

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苏潋也没什么要买的。她来超市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来了，她不想做和别人不一样的那个人。

林逸欢买了很多，大到床上书桌，小到牙膏、牙刷。苏潋帮着林逸欢拿着书桌，一起去到收银台。四个女孩在狭小的过道里两两并行，这样的画面像极了电视里的青春连续剧。时光不老，我们不散。可是现实往往复杂得多。

“我们今天中午吃麦当劳可以吗？”刚出超市门，林逸欢就提出自己的想法。苏潋很早就猜到林逸欢应该不会喜欢吃负一楼的重油重辣，她看见林逸欢在一楼的时候不像她们一样贪婪地闻着那些，反而建议买完东西出来吃饭。

苏潋喜欢去猜测别人在想些什么，更喜欢听别人说些什么。一个人想的东西和她真正说的东西不一样的时候，苏潋会仔细观察这个人是怎样把自己想做的想说的，最终变成自己的所作所为。看一个人把自己讨厌的说成自己喜欢的来恭维别人，或者是在自己毫无建树的领域充当着专家……这一切简直比卓别林的喜剧还要滑稽。

“好啊。”李梦欣答应得很爽快，“那待会儿我们去负一楼看一下行不？”

“嗯。”

四个人陆续走进麦当劳，苏潋很快点完餐站在旁边玩手机。

“我要一个鸡肉卷，一杯可乐。”李梦欣排在另外两个女孩的前面。

苏潋抬起来刚好看见收银台里面的人一脸冷漠：“我们这里没有鸡肉卷。”李梦欣的脸早就涨红了，窘迫地站在那里。

如果是肖媛或者刘向杰，苏潋可能会走过去调侃他们，因为可能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带来的不止是尴尬还有更多的是搞笑。这可能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们三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对于李梦欣，苏潋搞不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是想让一个人来帮助自己缓解尴尬，还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窘态。苏潋搞不清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索性把头低下继续刷微博。

“那我要这个套餐吧。”李梦欣随手指了一个套餐，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苏潋刚抬头就看到林逸欢歪着嘴角在笑，笑容不明显、嘴角的弧度很小，但足以把她的眼睛显得一边大一边小。

四个女孩在吃饭时都默契地不提这件事，只不过李梦欣可能还是怕尴尬，一直喋喋不休：“我觉得自己今天好傻啊。怎么会在麦当劳点鸡肉卷呢？哎呀。”

每个人都有尴尬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李梦欣，苏潋好像原谅了第一次跳高的自己。

高中运动会，班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同学报名，很多项目根本没人去。体育委员和班上同学商量了一下决定用抽签来确定参赛的名单。很不幸，苏潋被抽中去跳高。

苏潋看过跳高的比赛，但她本人从来没有跳过高。下午到了场地检录完，苏潋发现徐蒙在那里做裁判助理记成绩。

每个人初赛有两次机会决定自己能不能进入复赛。苏潋本人是不想去的，如果可以她宁愿弃赛，想到班级荣誉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上帝不会因为你去考试就保佑你成绩合格，当然也不会因为你去跳高就能让你获得奖状。

肖媛和刘向杰在苏潋还在检录的时候就开始给苏潋拍照。轮到苏潋上场，刘向杰早就把拍照模式切换成录制模式了。从手机画面里可以看到，苏潋很快冲向跳高杆，想用助跑来帮助自己。但当她刚跑到垫子的旁边就停下来，用力去扑倒自己面前的跳高杆。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苏潋把头深深埋在垫子里根本不想抬起来。最后还是肖媛把苏潋带走的。

在不认识的人面前丢脸无所谓，可是那天场上徐蒙也在。苏潋根本就不敢去看那张好看的脸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敢去想和那天那场比赛有关的所有细节。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尽力将自己脑袋里的记忆清除，也不允许肖媛和刘向杰提起那天。不过就在刚刚，她原谅了那个笨拙的自己。

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跳远失败的女孩是谁，也没有人会一直记得那天下午。对这一切耿耿于怀的只不过苏潋一个人罢了。

可能过了今天，李梦欣会忘了这件事；或者会在未来某个时刻与自己和解。

寝室里充斥着搞笑视频的声音还有米英的笑声，罗红梅睡在床上辗转反侧。米英好像发现对面床上蠕动的女孩，关掉手机“你要去食堂吗？”

终于有人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罗红梅从床上弹起：“要。”这是寝室里第一个对自己这样热情的人，一定一定要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一定一定不能辜负。

那时候单纯的罗红梅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不是一起吃饭的人就算好朋友，也不是一起逛街的人就是好朋友。好朋友是什么？我们越来越大却越来越不知道答案。

一路上罗红梅都在酝酿该和对方说些什么，只不过话刚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刚刚还在床上制定了大学生活目标的第一条就是关于人际关系的。勇敢迈出第一步，改掉自己自卑的性格。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要怎么改变？

“米英，你……”刚到食堂一楼罗红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没有人知道她一路上的心理建设过程有多么坎坷。

“你吃餐盘啊？我先过去买炒饭。”米英没有听见罗红梅的那句话，自顾自地往卖炒饭的窗口走了过去。

罗红梅站在大锅饭的窗口，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前面的队伍，看着它一点点减少。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打断，她真的没有再次开口的勇气。

从她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她就想着逃离。逃离自己的家乡，逃离那个落后的小村庄，逃离掉自己那个小学文化的妈妈，逃离掉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和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爸爸。她拼命地学习，在和寝室所有人教育条件都不对等的情况下还是和大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她以为自己终于到达乌托邦，可乌托邦除了理想还有一个意思是空想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还是不快乐。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不过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她没有上大学，可能会像自己的小学同学一样刚到20岁就嫁人了。既然她看见了外面的世界，就一定要好好体验一番。

如果未曾见过光明，我不会惧怕黑暗。

罗红梅的想象被食堂阿姨一句“你吃啥？”给拉回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