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样子
今年清明节祭拜外婆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难得的晴天。
外婆葬在舅舅家田边的一座土山的山腰上,在这个晴朗的下午,山间的风顺着蜿蜒的国道拍打着周遭的桉树沙沙作响,夹杂着远处鞭炮的回声,竟有些让我听得出神。
“来,给外婆上柱香吧”父亲在不远处招呼我到坟堂前和大家一起上香。每年我们都会在清明前后来到这里陪伴外婆一个下午,无论晴空万里或是阴雨连绵,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经10来年了。
在我9岁那年,外婆在老家土房拿柜顶的被子时,从椅子上重重的摔了下来,69岁的外婆没抢救没过来匆匆离开了人世。母亲选择了向我隐瞒外婆过世的消息,因为是我把外婆气回了老家,她只身一人回农村,在舅舅外出务农发生意外。母亲怕我自责,之后竟一年多没有带我回过老家。在外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没有机会陪伴在她的身边,一年后我才得知外婆去世,再来到她身边时,映入眼帘的就只有这孤零零的坟包。
走上坟堂燃上几只香给外婆,坟包上的白纸带随风飘动着,像外婆在世时的回忆,断断续续的在我脑袋里蔓延开来。想起她瘦小的身躯,佝偻的背影,爽朗的笑声,可我忽然发现,我竟想不起外婆的脸庞来,我努力的在我脑子里搜索,确怎么样也记不起来。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她的脸庞开始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模糊的。
我出生之后,父亲母亲忙于生计,绝大多数时间奶奶和外婆在陪我,外婆担当了我孩童时期大多数慈爱的角色。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住得偏,而我得自己走路上学,每天早晨都要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黄泥路才能到有路灯主干道,黄泥路旁是一座荒山,山腰上还能看到几座坟堂,每次看到我都怵得很,第一次自己出门上学就哭着跑回家,闹着不上学,外婆知后就每天清晨起来,牵着我走过那段昏暗的黄泥路,一直送到主道上;然后在主道的大转盘路灯下一直目送我远去,一直到我的背影见见变成一个圆点,她才慢慢的返回家中,风雨无阻。无数个清晨,当我走在空无一人道路上的时候,外婆的目送似乎是我最好的强心剂。
记得好多个童年夏天闷热的夏天,每次我在出汗中醒来,都可以看到外婆穿着白背心拿着蒲扇给我扇凉、擦汗,看到她半支着腰,规律的扇着,微笑呢喃,哄我入睡,在闷热的气流中,蒲扇传来的阵阵清凉,和外婆抑扬顿挫的山歌哼鸣声,是每个沉闷的夏夜我入睡的钥匙,开启了我无数个甜美的梦。
记得外婆因我受罚而据理力争,慈祥的她变得面红耳赤。记得外婆因我的责骂而小声啜泣,黯然伤神…这一桩桩往事还历历在目,但我却模糊了外婆样子!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问过母亲,为什么外婆去世之前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也许是外婆摔下后面目全非?也许刚开始是大家刻意的藏住了外婆的照片配合着骗我外婆去了很远的地方?长大之后大家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就如同我淡忘了外婆的面容一样,一切都习以为常。
“妈,你还记得外婆长什么样子吗?”我好奇的问母亲。
“当然记得啊,你忘记啦?外婆……”母亲巴拉巴拉和我说了一堆外婆和我的往事,从我出生,扯到外婆去世,却始终没有给我描述外婆的模样。
在母亲滔滔不绝的描述里,我想我找到了外婆的模样。我和母亲在坟延边坐着,左手放在外婆的墓碑上摩挲着,安静的听母亲说那些我记得的,模糊了的往事,安静的享受着心里那股失落和温暖交织的感觉。我想,那就是外婆最真实的样子吧。
她一直在我心里最柔软地方,从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