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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梦里,听到你的笑

2022-02-20  本文已影响0人  冷梅

01

踏进家门,还是那栋老房子,院子东边是一个猪圈。猪圈分两部分,北边,是猪的休息区和餐厅,靠墙搭着一块正方形石板,下面时常铺些干草。靠西墙,是一个猪槽子,一头肥猪正把头拱在里面。南边,挖了一个深坑,这是积攒猪粪的地方。坑边上有一块厚厚的长条石,经年累月,石头表面很是光滑。晚上起夜,妈妈就让我蹲在这块长条石上直接往坑里排泄。我总是胆战心惊,很多次做梦,脚底打滑,掉进坑里了。

门前有一个长方形的小花坛,里面种着粉豆花、臭菊、月季,将这个破败的小院点缀得多了几许生动。

妈妈坐在灶下烧火。她穿着乳白色裤子,红格子上衣,脸被灶火映得红扑扑的。

“妈,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呀,烧个火,还穿得这么俊!”

“漂亮啥,就会拿你妈打趣。”妈妈嘴上谦虚着,脸上却是盈盈的笑意。她不自觉地放下火钩,用手拢了拢头发。

我一时有些恍惚,记忆中妈妈是病了,可是现在妈妈坐在这里,气色这么好。

“妈,做的啥好饭啊,我饿了呢!”我又像小时候一样忍不住去掀锅盖。

“哎呀你,小心烫手,怎么老这么猴急猴急的。”妈妈急忙把我扒拉到一边:“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你家玉米都收拾完了?”

我家玉米?原来妈妈是真病了,脑子还有一点糊涂。

“妈,我家哪来的玉米,我又不种地。”我笑起来。

妈妈皱着眉头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是,你看我这脑子,把你当成你姐了。”

“妈,你以后要经常锻炼自己的脑子,不然将来有一天会不认识嫩闺女。”

“哪能,自己的闺女还能不认识?还指望着跟你去享福呢。”

我拿一根小板凳,坐在妈妈旁边,一边帮她往身前扒拉草,一边逗她。

“来,咱们一边烧火,一边学诗歌吧。我来考考我上次教给你的诗歌,看看忘了没有?”

一说到学习,妈妈有些紧张,眼睛也不瞅我了,直盯着锅洞。她就不爱学习,害怕回答不上问题,我心里有微微的疼。

“别紧张,忘了也不要紧。锄禾日当午,下一句。”我轻抚着妈妈的脊背。

“汗滴禾下土。”妈妈声音很低,有些不自信,眼睛瞟了我一下。

“答对了,太棒了。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妈妈这一句对得明显顺溜多了。

“妈,你很厉害,一句都没错,一百分。”

“一百分?”妈妈眉眼都在笑,“这次不用学了吧?我要烧火呢。”

“一百分,不用学了,来,咱俩一起烧火。”灶间除了噼里啪啦的烧柴声,还有我俩的笑声。

02

“燕子,出来,帮妈干点活。”妈妈站在天井里叫我。

“妈,干啥活呢?”我手里正织着一件毛衣,不情愿地放下,走出来。

“你看,这个天井真是空闲可惜了,我想种点菜,咱俩先把地整一整。”

此时我才意识到,这是姐姐的家。自从姐姐去世后,这个门就锁起来了,一家人都不愿意进来,怕触景伤情。现在怎么就过来了呢?我有些迷糊。

妈妈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身体有些佝偻。自从那年秋天刨花生摔了一跤,这腰就不曾直起来。如果当时及时治疗,就会没事的。可妈妈愣是坐着小板凳在地里干了七八天,就把这腰给耽误了。现在,妈妈正弯着腰,把一些碎石子捡到一堆。

“妈,你准备在这里种什么呢?”我用铁锹将妈妈捡的石子往外铲。

“西边这一半啊,我准备种菜。咱们把它分成三块。一块种白菜,一块种油菜,还有一块种雪里蕻。墙角地方再点几棵冬瓜、南瓜和丝瓜。”妈妈直起身来,划算着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那门东这块地呢?”

“门东,咱们就种花。以前,咱家门前你爷爷种的那些花多漂亮啊,都被你爸给铲了。”

那些花是妈妈心里的痛。爸爸喜欢整齐划一,干净利索,爷爷去世后,爸爸就把天井进行了整修。花圃平了,鸡笼鸭笼拆了,整个天井被浇上水泥。妈妈有时偷着在墙外点棵南瓜,刚长出苗来,爸爸就把它拔了。

“妈,你在这种花种菜,不怕爸爸知道?”

“他从来不到这个屋子。”妈妈老实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妈妈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么,我们在南墙根下再搭个鸡笼,养几只鸡。”我也兴奋起来。

“对,还可以养两只兔子。”妈妈眼睛充满神往,“以后这个院子里,有花有菜,有鸡有兔子,那该多热闹。不过你可别在你爸跟前露出口风。”

“绝对不会,这是咱俩的秘密基地。开始干吧。”

“我负责划线,把地分成几块。你负责翻地”

“妈,没你精的,翻地多累啊。”

“你还跟你妈算计,多干点活锻炼锻炼筋骨。”

“那你中午得给我烙饼。”

“行。”

“还要小葱炒鸡蛋。”

“行,快干吧你。”

小院里不时响起一阵阵愉悦的笑声。

每次醒来,耳边还会回荡着妈妈的笑声。有时,我就会恍惚,妈妈真的不在了吗?可是她明明还在跟我一起说说笑笑,那么真切。清醒过来,才知道,那只是一个梦。没有泪了,只是会心疼。

妈妈一生老实勤谨,沉默寡言。除了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就是上地里干活。在家庭里,她没有发言权,也不曾想过要发言权。后来,生病了,糊涂了,大吵大嚷了几天。别人说,她把一辈子的话,都集中在那几天说了。再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听到妈妈的笑声,除了在梦里。没有梦,会想,梦见了,会疼。世间哪有两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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