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输给美丽容颜的爱情

01

下午六点三十分。

我趴在窗台上，痴痴地往下望。

不多时，一辆单车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单车上的男孩背着书包，吹着口哨，漫不经心地蹬着车。风吹动他的头发，夕阳金色的光辉撒在他脸上。那真是一幅熠熠生辉的画面。

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晃晃荡荡地从楼前经过。

我闻到了夏日玫瑰的香味。

那是爱情的味道。

倪皓，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大俊朗。校学生会主席，学校乐队的键盘手和主唱，校文学社的社长。

他的名字，是一个提起会让无数女生脸红心跳的名字。

这无数女生，当然也包括我。我和他都同在乐队，我跟他都同在文学社。只是，我是寂寂无名的存在，他是闪闪发光的巨星。

02

高考结束了。倪皓不出意料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

我开始玩了命地复习，我也得考到他那所学校去。

命运待我不薄。一年后，虽然我没考到他同一所学校，可我也考到了北京的某所大学。隔得也不太远，我于是心满意足了。

开学的一团忙乱终于落定，我思量着找个什么老乡会之类的借口去倪皓学校找他一趟。

一天，我抱着几本书，跟同宿舍的邓舒一起刚走出宿舍大楼，居然奇迹般地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倪皓。我两眼放光，大呼小叫地冲上去。倪皓一怔认出了我，“碰到学妹了。难得。那中午一起吃饭。”说罢，他冲我身边的邓舒微笑点点头。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变亮了，说, “同学吧？一起吧。”邓舒推脱。这是一个苏州来的美女。美女，好像总是比较矜持。

我把抱着的一堆书送上楼。下楼时，见邓舒倚在树干上，倪皓正在神采飞扬地对她说着什么。我愣了一下，他们俩站在那儿，看起来画面真美。垂柳飘拂下，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美丽婀娜。低头看看自己，平生第一次，我开始嫌弃自己圆嘟嘟的脸，我鼓囊囊的身材。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拖着自己圆鼓鼓的身躯过去，将画风破坏。

回宿舍后，邓舒若有所思地说，”你那个朋友，还真是挺帅的。”

“那是。”我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这以后没几天，倪皓邀请我去他学校看他们乐队练习。我欢呼雀跃，但接着，他说，把你们宿舍的邓舒也叫上一起啊。我一愣。他跟着说，怕你一个女孩尴尬嘛，带个伴儿。我释然。邓舒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排练现场，我听得如痴如醉。这劲爆的音乐真让人热血沸腾。不经意一扭头看到邓舒在旁边划拉手机。

“嘿！好好听啊！”我用胳膊肘子戳戳她。

“好吵！什么时候结束？我盼着倪皓带我们去吃好吃的。”邓舒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于是不理她，继续入迷地听。

结束后倪皓满头大汗地跑下来问我们，“怎么样？”

“特别棒！”邓舒收起手机，抢在我前头，甜甜地笑着说。

倪皓顿时笑得眼睛弯起来，“走！带你们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馆子。”

邓舒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倪皓凑在她旁边，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不知不觉的，他们俩开始并肩走，我落到了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正是傍晚，斜斜的夕阳让倪皓拖出长长的影子。我踩着那影子，心满意足地走。不再像当年，只是在楼上看了。我离他，更近了。

回来后我绞尽脑汁，熬了几个不眠之夜，写了几首词，又偷偷潜进音乐系的琴房，编成曲，几经修改，终于羞涩地把它们拿给倪皓。

“给，这是我写的歌！还写了几首词。”

倪皓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嘿！还真及时！我最近正才思枯竭呢。”

我抚摸着被他拍过的肩膀，沉浸在甜丝丝的幸福中。

后来去看倪皓排练。他真的在弹奏我写的歌。还把我写的词放进了他的曲子里。那些词，配上他谱的曲，变成了异常好听的歌。坐在台下听他弹唱，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琴瑟和鸣吗？我的脑子里开始下起花瓣雨，纷纷扬扬，我和倪皓牵着手走，一直走到花瓣把我们覆盖。

身边邓舒开始抽泣，惊醒了如痴如醉的我。我转头看她，见她带着耳机，手机屏幕上是一部韩剧。女主角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估计快挂了。我幽怨地看了一眼她，默默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我们之间越来越熟络。每次我都不好意思独行，都带着邓舒；倪皓每次也都很给我面子，对邓舒很关照，似乎比我更关照。对于这一点，我并不在意。我跟个糙小子一样，邓舒不一样，纤细柔美，连我都对她比较照顾。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散场后我跟倪皓会好好讨论一番，而邓舒只会嚷嚷着哪个男星好帅，哪个女星的妆容好别致。即便这样，倪皓也会很宽容很温暖地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听她说。

他真是个好脾气的人。我眼光真好。我默默地看着，心里想。

倪皓时不时会把他写的小说，散文，影评什么的发到我邮箱，让我看看。以示尊重，邓舒也会收到一份。我都会特别认真地看，再回给他，告诉他我觉得特别有感触的，特别精彩的，和我觉得也许需要改进的地方。倪皓会再给我回邮件。我们之间似乎有一条小溪在潺潺流动，让我的生活变得生机勃勃。

有几次我很激动地问邓舒，你看了没？你觉得怎么样？她或暂停掉正在看的韩剧或是推开桌上的化妆盒，说哪儿有时间看那些又臭又长的东西。我默然。

但见面时，邓舒总会甜甜地笑着夸倪皓，“你真是个大文豪！”

倪皓就呵呵地笑，“真的假的？我可经不住这么夸啊！”

我想，邓舒真会夸人。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当面说不出口。她替我说了，挺好。

03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深秋。有一天晚上，倪皓来我宿舍找我。说让我单独下来找他。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路灯昏暗的光晕下，我仰着头，忐忑不安而又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我的心在怦怦跳。我的脸在发烧。我盯着他的嘴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话从那儿出来。

“安安，你能不能把这封信给邓舒？我那个，对她……你懂的。为了表示诚意，我用手写的。正好炫耀一下我的字。”

哦，原来是这样。

我听到心里有什么在崩塌的声音，震耳发聩。冷风吹过，我闻到了花朵萎靡树叶腐烂的气息。

回宿舍，我把信给了邓舒。我笑着说，好好看，内容很精彩。回过身，就有泪水滑下来。止也止不住的。

这以后，我还去看倪皓排练。只是，邓舒不再坐在我身边。

她被搂在倪皓的怀里。

在宿舍里，我默默地听着邓舒抱怨倪皓的歌写得烂，倪皓的文章不知所云。我的心是疼的。他的才情，她根本不懂。这样一个有思想有才华的阳光男孩，居然敌不过美丽容颜的诱惑，爱上这样一个美丽却无知，连书页都懒得翻一下只是热衷吃喝打扮的女子。

我还继续听倪皓的歌，看他写的小说。我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和观众。我们还是一起聊文学，聊音乐，聊电影，聊那些我们共同喜欢的东西，惺惺相惜，彼此都赞赏对方的才华。Soulmate。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你知道吗？安安，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孤独。”有一次，在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

“不是有邓舒陪着吗？”我揶揄他。

“我是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着忧郁的光。

我一怔，没有再说话。

那一天，风很大，挟裹着枯黄的落叶漫天飞。不知不觉，又是深秋了。

04

倪皓毕业后，留在了北京。邓舒毕业后便也在北京找了工作。我则去了上海。这座承载太多回忆的城市，我想离开它，做一个了结。

到了上海，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住所，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开始留起长发，每天下班去练瑜伽，吃营养又清淡的饮食，闲时听音乐看书。我的一切都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久，我遇到了一个跟我志趣相投的男人。我们相爱了。

我不再想过去，我全身心地投入当下的生活。

一年后，在一个深夜，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到声音，我浑身开始发抖。那平静已久的心湖像被投入一个石块，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有风吹过，吹动窗帘，带来缕缕香味。那是夏日玫瑰的味道。

是倪皓。

他说辗转才得到我的联系方式。他说跟邓舒分手了。

“我们在一起话越来越少，一说就吵架。她根本不理解我，也不支持我。她爱慕虚荣又浅薄浮躁，我根本满足不了她不断膨胀的欲求。我过得很痛苦。我很孤独。”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他顿了一下，突然说，“安安，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你对我很重要。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我想，我爱你。”

我没有说话，挂断了电话。

泪水无声地滑下，溅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