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移情、与审美主客体的类型
节奏、移情、与审美主客体的类型
朱光潜先生的《谈美书简》从第七封信开始,才真正进入美学问题的探讨。前六封信聚焦的问题,往大的方面说,是反思清理改革开放前,美学界存在的问题;往小的方面说,是朱光潜先生发泄一下满肚子的牢骚。清理完了,发泄过了,实实在在地探讨就开始了。
第七封信的标题是“从生理学观点谈美与美感”。从标题看,就很新引人。我们一般以为,美学和美感是认识的问题,属于精神学科的话题,怎么能从生理学的角度切入。但转念一想,朱光潜先生在第三封信“谈人”中就从人的生理角度谈过人的本质,作为审美主体的人,其本质决定着对美的认识。尤其是行为主义心理学家的“刺激—反应”的理论,更为从生理角度谈美学提供了理论基础。
本文主要探讨了三个问题。
第一、节奏感。节奏感是音乐、舞蹈、歌唱等艺术形式所具有的共同特征。在文学作品中,最具有节奏感的是诗歌。诗歌传达情感靠的主要要素是节奏和意象。我们阅读诗歌,吟诵、朗诵是最重要的方式,吟诵和朗诵是通过生理上与诗歌产生共振,从而理解诗歌的意蕴。古文也讲究节奏感,所以在阅读古文时要特别注意虚词也、乎、而等所传达出来的节奏和情味儿。好的小说和电影也是讲究节奏的,《故事工程》详细地探讨了这个问题。这一切都与人的身体活动的节奏相关。艺术作品的节奏与人的身体节奏相一致时,人就会感到一种愉悦感;不一致时,就会感到不适。优美的作品往往让人感到愉悦,崇高或反讽的作品往往让人感到不适。有些先锋作品,有意挑战人的生理节奏,通过改变人的生理节奏,而改变对艺术作品的看法。
第二、移情。移情探讨的是人和物之间的关系,即人将自己的情感投注到物上,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进入一种沉醉的状态。移情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借助物的外在形态进行联想,从而在物中融入人的情绪,是一个由外而内的过程。一种是内在模仿,是一个由内而外的过程,是内在情绪对外在事物或运动的一种模仿。模仿有两种功能,一种是生存功能,通过对某一行动(比如狩猎)的预演,掌握某一技能。一种是游戏功能,即通过对某一行为的模仿,是身心获得愉悦感。我们常常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就是艺术对人格的模仿。美能够育人,就是美学风格对人能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也是诗教传统的理论基础。综上,移情有两层意思,一是转移,即从人转移到物。二是改变,就通过艺术作品改变人的性情和品格。我们常常提到的拟人、渲染、比兴都是移情的表现方式。从移情的角度理解这些手法,就比较通透了。
第三、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的两种类型。审美主体的两种类型,知觉型与运动型。知觉型相当于旁观型,与艺术作品保持距离,通过认知来把握艺术之美;运动型相当于分享型,通过体验来与艺术作品进行融合。多数人都属于知觉型审美主体,而《自闭历程》中的主人公则是运动型审美主体,任何一个词语,在主人公坦普·葛兰汀那里都会呈现出一幅幅画面,她是通过画面来进行记忆的。据说钱钟书也是靠画面来记忆的,被称作照相机式记忆。古代的巫师、祭司都是运动型主体。
审美对象也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静态的,一种是动态的。这个分类的提出者是德国启蒙运动的领袖莱辛。关于《拉奥孔》对于诗与画的区分,钱钟书进行过详细的阐释,可以参看他的《诗与画》。诗与画在我们传统诗歌中,从来都是融为一体的。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虽说最高代表是王维,但是其他诗人的诗歌也或多或少具备这样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