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去看什么?
从此,大概每一周,将由康德陪伴指间渡五人走过一年多。
我对康德的初步了解,居然只是源于海涅的误解,那个守着刻板时间,被当做小镇钟表的康德,就是我心目中康德的所有印象。
然而,即使如此,基于这样的误解,运城国际初中部还是在两年前诞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星空班级”。是的,星空班级的命名就来源于康德的这句话:“有两种东西,我们对它们的思考越是经常和持久,那种时时更新的、有增无减的对它们的赞叹和敬畏就会充溢我们的心灵。它们便是我头顶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准则。”在我最初的理解里,头顶的星空指向的是广阔的科学世界,内心的道德准则指向的是深邃的精神世界,然而,这或许也还只是我当初的误解。
误解是出发的起点,自有它的价值。这周周四人文共读开讲第一周,谌洪果老师考虑到大家的阅读基础,没有直接把大家抛入艰深晦涩的文字当中,而是先从康德的生平讲起。这样,才让我得以认识到一个不一样的康德。
先前,印象中只是一个终身未婚、终身未离开小镇、终身郁郁寡欢、不喜与人接触的呆板的康德,从此在我印象中有了更鲜活的一面。
这个康德,出生在一个马具师家庭。康德的父母以荣誉为重,以诚信为本,即使后来搬迁到外祖母家,遭遇同街鞍辔师的竞争,也始终报以对对手的最大的尊重。所以康德认为,自己从小拥有一个“从道德的角度最好的教育背景”。
这个康德,虽然父母是虔敬派教徒,但对待自己的信仰却忠诚并不狂热,从父母虔敬的态度中,康德看到了宗教最尊贵的一面:静穆、喜悦却不为激情所扰的内在平安。
这个康德,在压抑刻板的中学里习得了很好的拉丁文基础,古典文化奠基也很深厚;在哥尼斯堡大学开始钻研自己喜欢的主题,精神独立,步入贵族。
这个康德,20岁时就开始彰显自己的精神独立,写下一篇《论对话力的正确评价》,开始向大师开炮。从那时起,就已经决定了他自主而独立的风格。
这个康德,喜欢社交活动,擅长冷幽默,喜欢在打牌中修身养性,练习自己的容忍与克制。有时参加重要家族的宴会,有时混迹于不同人物的谈欢,他热爱食物,也喜欢烹饪。
这个康德,温文儒雅,他喜欢散步,喜欢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却被海涅说成“机械刻板”,海涅甚至夸张地说,小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康德散步的时间是下午准时三点半。是的,如果康德是一个被时间捆绑的人,他怎么可能说出“人为自己立法”?
这个康德,也曾拥有爱情,有过对婚姻的憧憬,也有着对婚姻的“误解”。但不管怎么,这个康德在最终的选择里,选择了让自己在婚姻的世界里置之度外,完全沉浸在一个精神世界。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康德。想想最初对康德的好奇,其实都集中在一个问题:世界那么大,他为什么不去看看。当我重新听说了康德的故事后,我又开始想:世界那么大,我们为什么想去看看,我们又能去看什么?
或许不过是为了结伴而行、留下故事;又或许不过是为了打卡景点、炫耀谈资;也有可能只是想要逃避现实、远离现在;还有可能……然而,这一切看无非都是人云亦云、人为亦为而已,有多少意义呢?最终或许都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盲目,继续一次又一次的空虚而已。
而康德,终身未出小镇,他的精神自得与富足,到底给我们怎么样的启示?
想想康德的家庭,一个温暖、体贴、可依靠的小家,让他从小获得自信与自我价值,让他从小受到爱和尊重的滋养。这样的家庭,让他没有那么多逃离的冲动,现实安好,何必远方?现实没有安好,远方又能怎样?
想想康德的求学,有苛刻打下坚实基础的中学,有富于探索独立自由的大学。这些成为他理想的根基,助他遨游于小镇之外深邃的精神世界。如果缺少这样的奠基的功力,怎么撑得起仰望星空的头颅?
想想康德的生活,既有沉沦又有沉思。而就在这沉沦中,使他领悟了更多的沉思。我们以为的康德足不出户,闭门造车。殊不知,康德的生活却不曾离开与人的交往,当然,他也总会给自己留下沉思的时间,诸如散步独处的时间。或许,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也是康德生活的很好诠释。
无论是安全的家庭场域,厚实的事业基奠,还是规律的生活方式,都源于年轻的康德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方向,所以一切都成为他理想的滋养,所以即使不出小镇,他也始终在自己的路上步步远行。
那我们呢,身在远行,却一直在精神的领域里原地踏步。精神的虚空促使我们试图通过身体的旅行去弥补,殊不知,把自己抛入漫漫的世界却没有坚实的内心,只会获得越来越盲目。
所以,在渴望“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时,先问问自己:我是谁?世界与我何干,我又能去看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再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