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 Play

被遗忘的国产历史大剧—《大明王朝1566》

2017-02-21  本文已影响242人  巴珑艺术站
被遗忘的国产历史大剧—《大明王朝1566》

豆瓣评分高达9.5,编剧一流表演一流镜头一流配乐一流服饰一流的一部良心历史剧,我心目中国产电视剧的NO.1,《大明王朝1566》。

首播时间在2007年,其实不是什么新作,而是十年前的老戏,当时的收视率只有0.5;

没有所谓的“人气偶像”、“流量小生”、“霸屏花旦”的加持;

不洒狗血、不卖玛丽苏、极少标准意义上的“宫斗”,甚至剧中的女性角色都没几个;

需要沉下心来扎扎实实看戏,且要求观众有一定的历史基础和知识分子情怀。

这部剧真的是不可不看的精品,观剧过程行云流水、看完之后余韵袅袅的上乘佳作。用“优秀”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好,更配得起它的一个词,是“伟大”。

先来看一下制作班底:

导演张黎,曾是中国最好的摄影师之一,后凭《人间正道是沧桑》获得白玉兰奖最佳电视剧导演奖,他的《走向共和》和《大明王朝1566》被公认为是最上乘的历史剧作;

编剧刘和平,人称“中国王牌编剧”,代表作有《雍正王朝》《大明王朝1566》和《北平无战事》,他和张黎的组合被誉为历史剧的“黄金搭档”,是口碑的保证;

主演陈宝国、黄志忠、倪大红、王庆祥,戏份最多的女性角色是裕王妃,扮演者是当时刚凭《武林外传》走红的闫妮,许多配角都是话剧院团的台柱子……

所以这部戏摄影大气华美,演员演技集体在线,是只看阵容都可以想见的。

这部剧有个副标题,叫《嘉靖与海瑞》,但是男主人公之一的海瑞,竟然是第6集才上线的。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全剧一开篇,就是内阁在皇帝面前一场激烈的交锋:

明嘉靖三十九年,严党把持朝政已有多年,官场贪墨、民不聊生、国库空虚、积弊深重,内阁诸大臣聚在一起做新一年的预算方案,却怎么算银子都不够用。尤其是这个时候东南沿海戚继光部队正在抗倭,兵部的军费开支必须优先保障。可是工部侍郎严世藩说了:我们工部的用度也必须保证,因为要给皇帝修宫殿和道观(嘉靖迷信修道,执政的后20年从不上朝,只在修道的西苑处理政事)。

这就有了亏空,怎么填?皇帝和臣子讨论的结果,是向西方出口丝绸,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回来(明朝中后期,国库和整个市场流通环节中一直缺“白银”,这是世界经济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甚至有人认为明亡于崇祯跟白银不足有很大关系,这个观点感兴趣的大家可以自行查阅相关资料)。

但是织丝绸需要的桑不够,那就只能多种桑树,以行政手段令桑树主产区浙江的稻田一半改为桑田,不够的粮食从外省调拨。这项国策,称之为“改稻为桑”。

这部戏一共46集,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1-32集主要是清流和严党的对决,后半部分33-46集是海瑞与嘉靖的纠葛。前半部分的故事,就围绕着“改稻为桑”展开。

政策本身并不坏,难的是在嘉靖末期的明朝,严党推行这个政策,势必藏着很多猫腻——

要改稻为桑,就要兼并土地。明朝重农抑商,土地被兼并的农民日子只能更难过,所以他们不愿意改种桑苗。严世藩就出了个毒招:趁着新安江水汛,毁堤淹田,让农民变灾民,灾民们为了有口吃的,只能贱卖田地给产桑大户。而在这个过程中,产桑大户跟贪官污吏相勾结,层层盘剥、级级“进贡”,自己又要从百姓身上剐一层皮下来。

改稻为桑,毁堤淹田,牵出几方利益群体:

浙江巡抚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是严党安插在浙江的最主要势力。虽然性格迥异,一个精明自私,一个粗鲁野蛮,却都是只管自己贪光捞够、不顾百姓死活的角色;

海瑞,灾情最重的淳安县父母官——淳安知县,一心“为生民请命”,不存私欲,不媚上,不畏权,他的任务,就是在推行“改稻为桑”的政策过程中,尽可能多地维护百姓的权益,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点;

胡宗宪,浙直总督,浙江最高领导人,虽是严嵩门生,被世人视为“严党”代表,却是个“实心用事”之人,他看得出改稻为桑的凶险,却要在这凶险的局面中尽力左支右绌,维持平衡——这“平衡”的概念实在是太复杂:严党与清流的平衡;朝廷与百姓的平衡;发展经济与抗倭御敌的平衡;天家尊严与充实国库的平衡……片中嘉靖对这个局面有个比喻,就好像是做“媳妇”,上有公婆,下有儿女,“会做媳妇两头瞒”,却怠慢了哪一头都不行。

前32集的故事很缜密也很精彩,围绕“改稻为桑”展开的剧情里,除了刚才提到的人物,还有精干狡狯的织造局宦官,有书生意气的杭州知府,还有城府深厚却下场凄惨的丝绸商人……这里面,随手一摘都是金句。

嘉靖平衡诸臣的争端,悠悠地说:“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简简单单几十个字,一碗水端平,表面上看起来不偏不倚,暗中回护了严嵩一党,一句盖棺论定让百官无可置喙;

太监冯保为抢头功逾制向皇上报喜,触动了司礼监大太监们的利益,为首的掌印太监吕芳责罚了他,事后却又耐心教导道:“文官有句话,做大事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武官有另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吕芳给冯保安排的退路,就是到下一代领导班子核心的裕王府去,给世子(就是后来的万历皇帝)当大伴。如果你熟读万历朝历史,一定了解冯保这个人后来曾在左右朝局中发挥过多大的作用;

最后一集嘉靖借教育儿孙的机会警示海瑞:“所谓江山,是名江山,而非实指江山。君既不是山,臣民便不是江。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古谚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能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然而在剧情中分量这么重的“改稻为桑”,竟然是虚构的历史事件。这才是《大明王朝1566》牛逼的地方。

如果你细看片尾的字幕,会注意到这样一行字:中央纪委监察部电教中心……联合摄制。因此,我一直怀疑,“改稻为桑”的案例不是编剧凭空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中纪委某个真实的案例,只不过用了移花接木的春秋笔法。不然,何以那么丝丝入扣,那么条分缕析,那么鲜活生动。

其实,《大明王朝1566》中的很多情节,跟真实的历史都不完全一致。

比如“改稻为桑”完全出自杜撰;比如故事发生时的张居正还没入阁,根本不像剧中表现得那么举足轻重;比如淳安县在当时并不归浙江管……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有厚重的历史质感,和地道的正剧风范。

因为这部戏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多面的、立体的、立得住的。嘉靖是所有历史剧中最丰满的皇帝角色,杨金水是所有宫廷戏里最精彩的太监角色,胡宗宪是所有官场戏里最饱满的官员角色……

举个例子,就拿嘉靖这个形象来说。

↑嘉靖

其实我一直觉得,嘉靖是中国历史上最不好伺候、最难以捉摸、最善用权术的皇帝。中国历史上有太多昏君、暴君,也有不少明君、贤君,却鲜有他这样的复杂人物——绝顶聪明又极度自私,其实没有干太多坏事,却也没有干任何好事,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皇权在别的皇帝那里,更侧重于“权”,在嘉靖那里却偏重于“术”,是他驾驭臣下、精于制衡的“术”。他惯好的套路就是:在一任内阁首辅如日中天之时,就培植拉拢一个年轻人,等这个年轻人逐渐坐大,便是现任内阁首辅被赶下台取而代之之时。嘉靖在位45年,手下也算能人云集:高拱、张居正、严嵩、严世藩、胡宗宪……可是无论清流还是严党,这些人下场如何呢?

张居正万历朝位极人臣,可最终被抄家,儿子活活饿死;高拱被勒令致仕;严世蕃被诛;严嵩沦落街头形同乞丐;胡宗宪含冤自杀……其实无论奸臣还是权相,谁又逃得过天家威严?所有人的爱恨嗔痴、兴衰荣辱,不都系于皇帝一人之身吗?特别是嘉靖这个有明一朝头等聪明的皇帝。

可是我们看到的嘉靖,分明又那么孤独。他少年只身一人以藩王之身进京继位,没有父母(生母是继位后接来京城的,宫中还有一位名义上的“母亲”实则对他形成压制),没有兄弟,中年后笃信“二龙不相见”与亲生儿子甚少见面,稍微知心一点、能说得上话的,就是身边的太监了。所以我们看到嘉靖和服侍了他四十年的太监吕芳,有一种介乎主仆、兄弟之间的感情,甚至后来接替吕芳的黄锦,都能偶尔“嗔怪”于他,这等神情举止竟然比亲儿子裕王还相对亲昵……剧中不止一次的特写嘉靖身披长袍的身影,有时是在雪夜里踽踽而行,有时是张开双臂扑向镜头,有时是披头散发恣意奔走……可是这些长袍笼罩下的身影,却总让人觉得是孤单的,可怜的,对影成三人的。

↑嘉靖更不止是一个被权力腐蚀的独裁者,他也有自己的孤独。

权力,在《大明王朝1566》的叙事框架中,既是嚣张的,又是丑恶的,既是孤独的,又是疲惫的。

再如严嵩这个人物,一般人只知道他是明朝头号奸臣,其实史书上记载的严嵩,性情阴柔,善于逢迎(不仅包括逢迎上级,甚至包括以柔软身段逢迎地位比他低的人),不是大家惯常想象中的跋扈之人。所以你看《大明王朝1566》中的严嵩,会读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严嵩的扮演者倪大红,当时只有40多岁,却演活了80多岁的老人

比如严嵩一直认为自己是“为大明朝遮风挡雨”之人,严党倒台前他曾对党羽们说:“世间事有可以忍者,有万不能忍者。老夫临渊履薄二十余年,刀枪剑戟都替皇上挡了。这一次皇上如果真要弃老臣如敝履,之后只怕就没有人替皇上遮风挡雨了。”确实,其实严嵩严世蕃的“捞钱”,很大程度上是在替嘉靖背锅。他弄权是真,充当嘉靖的“白手套”替嘉靖做那些想做又不能公开做的事,却也是真。

得知严世蕃任用的郑泌昌、何茂才在浙江的种种不像话行径后,他这样申饬严世蕃:“大明朝也离不开你爹。这二十年你爹不只是杀人关人罢人,也在用人!国库要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边关要靠我用的人去打仗,跟皇上过不去的人要靠我用的人去对付!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用对了人才是干大事的第一要义。”后来严党倒台时严嵩要保胡宗宪,还这样对嘉靖说:“罪臣掌枢二十年,许多人不得不走罪臣的门路,可罪臣也没有这么多私党。有些人罪臣是为皇上当国士在用,他们肩上担着我大明的安危,担着我大明的重任。”这段陈情也是实情。

最动人的细节还是发生在严嵩和胡宗宪之间。浙江乱局惹得龙颜震怒,皇帝宣胡宗宪六百里加急星夜赶来问话。胡宗宪一进京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去见皇帝,饿得脚下不稳,皇上只淡淡赐给了一碗莲子羹。晚上胡宗宪奉旨前往严府试探严嵩,严嵩什么都不问,只说,是汝贞吗,人来了就好。问他吃饭了吗,没吃,那现在做也来不及了,去,把晚上剩的热热端上来,快快。

就是这热乎乎的一碗饭,端在人手里有时候比天还大。胡宗宪吃着饭,严嵩还在他身边感慨:白头师弟,见一面也难了。斯时斯景,严嵩是情真意切的。这样的细节,怎不令人动容唏嘘啊!

↑严嵩和胡宗宪

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吕芳“被”告老还乡,嘉靖送他一张保命符,他却给了冯保。冯保说自己上位后一定接干爹回来,他却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真到了那一天,我也回不来了。”

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满身才情又满腹无奈,在那个重农抑商的年代,家大业大也改变不了他的卑贱身份。外人以为他财源滚滚,其实不过是织造局的一条狗罢了。他的账册里这样写着:“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艰难维持”、“每日辛劳”,才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临死前,他更是留下一张字帖:““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归邙山!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复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其实这种无奈,本来就是他的宿命。

最后说说海瑞,作为两大男主角之一的他不可不说,但凭良心讲,这个角色稍有过度美化之嫌,不如以上我们提到的人物饱满立体。

历史上的海瑞,民间百姓认为他清廉爱民,是“青天大老爷”的典型代表;嘉靖怒斥他“无父无君,弃国弃家”;言官说他“卖直”;女性主义者骂他是只重孝母不顾妻子的“直男癌”……

↑历史上的海瑞

在《大明王朝1566》里,刘和平对这个角色显然是很宽厚的,他给海瑞的定位是从司礼监太监黄锦口中说出的,一个“直人”,但不是“蠢人”。心怀天下,浑身激情地去对抗自己认为不合理的社会存在,如同嘉靖朝的堂吉诃德,不管不顾地挺身奋战。

为官的海瑞,在我们看来有时候刚直得未免不近人情;但做事的海瑞,又不能不说相当能干。不信,只去看他提审郑泌昌、何茂才的那场戏,逻辑严密,环环相扣,一问接一问逼得郑、何二人苦不堪言,一句紧似一句的“记录在案”甚至看得人忍俊不禁又拍案叫绝——好个海刚峰!对付这两个贪墨成性的国之蛀虫,就得是这样自身毫无道德漏洞,又一心做事、满身孤勇的人出手方可。

身处纷繁错综的权势关系,正直的海瑞只想专心做好一件事。

海瑞与嘉靖的纠缠,真可以用“相爱相杀”来形容。骂嘉靖骂得最狠的人是海瑞,可是听到嘉靖死讯最悲恸的人也是海瑞,史载海瑞在牢中闻听嘉靖死讯“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终夜哭不绝声。”这其实不是矫情作伪,皆因海瑞是真心视嘉靖为“君父”,因不见君父爱民如子,才有那份爱之深,责之切的“天下第一疏”。嘉靖对海瑞也是一样,看似最该痛恨海瑞的是嘉靖,其实最了解海瑞心思甚至最宽容海瑞的还是嘉靖。

这两个人,有太多相似之处,比如一样的孤独——一个是至高道德境界上的孤独,一个是至高权利境界上的孤独。所以剧中,等级悬殊的这两人竟有不止一次面对面的机会(要知道连内阁成员一般也只能远远在殿外候着,哪像海瑞可以与嘉靖近距离直面)。最妙的就是在全剧的尾声部分,嘉靖为了见海瑞,竟然梳头更衣,穿了端正的龙袍而不是道服,修饰了病容,还召集了裕王跟世子,祖孙三代一起会海瑞——站在阶下的海瑞,是“海笔架”(海瑞在官场得的外号),坐在堂上的祖孙三代,中间高两边矮,也是个“笔架”。嘉靖就是要拼尽全力地告诉海瑞:你算什么“笔架”?坐在你面前的朱氏三代人,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笔架!

其实,看官们自然明白,他们都是“笔架”。要治天下,“权力”是笔架,制度是笔架,尊严是笔架,原则是笔架……人心,也是笔架。

这个剧的配乐使用也很大胆,选择了大量的西方音乐,比如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Hamed Poursai 的《The Weeping Meadow》、莫扎特的第40号交响曲……但是这些音乐用在一部中国历史剧里并不违和,反而很好地烘托了气氛和情境。

对于这部剧的评价,网友们真是毫不吝啬赞美之 情,甚至在与美剧的比较中,《大明王朝1566》也凸显出了中国版《纸牌屋》的大格局。

关注微信号 balong-art 获取的更多有料有趣的大事件 或者还可以关注 新浪微博 巴珑艺术站

请勿转载 作者保留权利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