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黄菲儿妹妹

我的黄菲儿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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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今年14岁了，出生在2003年的非典时期，所以我妈妈给她取名叫黄菲儿。很俗吧，当时我才八岁，等我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抱怨我的妈妈，为什么给妹妹取这么一个俗套的名字，我妈说，得她不容易，在非典的特别时期生下的她，就这么得名。

我们相差八岁，我们共享着同一个子宫，我们喝过同一个女人的乳汁，冠着同一个男人的姓氏。你不曾出现在我任何一篇文章里，但与我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你这个孽障。

2003年8月15号凌晨6点45分，是黄菲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当护士把你的小脚丫印在印泥上，当医生帮你记下你的出生证明之后，当我们家的户口上多了一个名字之后，我自然而然就成了你的老大，我暗暗自喜。

爸爸借来一台傻瓜相机帮你拍下了第一张照片，而后是一张我们全家福，我笑得那么开心，连那两颗已经没掉的大门牙的无比丑的形象都被记录在2003年那张看照片上。

那时候的我很喜欢偷吃为你准备的奶粉，妈妈每次冲泡奶粉的时候，我总是不知羞耻地也叫妈妈冲一杯给我喝，即使那时候我已经八岁了。

我就这么偷吃着偷吃着……你就长到五六岁了，零八年的时候，你还光屁股，穿着开裆裤开始牙牙学语，而我正期待着北京奥运会的开幕。

爸爸每年都会给我们兄妹俩照一张相，我总是笑得很傻，而你总是用你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老老实实地看着镜头。

零九年，我小学六年级毕业，妈妈帮你扎着两条小尾辫，你背起你的小书包开始唱着上学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

你上学那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正在游戏厅里，疯狂地打着拳皇。

也从那时开始，你开始会和我争东西了，只要有吃的你抢，有好玩的你抢，我的玩具你也抢，一个小丫头片子不玩你的洋娃娃，偏偏抢我的变形金刚，甚至还和我抢我的大床，你个屁点大的小屁孩，想钻我的大床睡。

抢不过就哭鼻涕喊妈妈，开始从长辈那里争宠夺爱，有时从床头打到床尾，从客厅打到厨房，再从厨房打到客厅，家里都是我们俩的吵架声，而每次我总是被妈妈骂。

对也骂，错也骂。

“你就不能好好和你妹妹玩耍吗？”这是我那时候最经常听妈妈对我说的话。

我当时恨不得把你掐死在摇篮里，恨得咬牙切齿，最后还是把最大的鸡腿让给你，我的变形金刚，我的玩具汽车，我的积木都成为你的战利品。

在我偷偷跑去游戏厅的时候，你个小屁孩还会跟妈妈告状，害我吃了好几顿“竹鞭”，不过之后也学乖了，每次出门前，总是用五毛钱或者一颗糖哄你收买你。

--02--

一零年，我也上了初中了，那时候我喜欢上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我偷偷给她写小情书，你这只小屁孩居然跑去跟老妈打小报告，举报揭发我早恋，说我不学习整天谈情说爱，害得我一直被妈妈骂，小小年纪就知道交女朋友，我只不过就写了几封书信而已，我委屈。

那臭小子居然……居然……偷我情书，然后……贴在我妈的梳妆台上，我滴妈呀，我妈看着我写的情书气的想把我吊起来打，居然还给黄菲儿奖励了一个新书包。

我气得好几天不想跟她说话，而她照常来烦我。

我总嫌她的字比我还丑，她就撕我作业……她总爱玩，所以学习成绩差，也经常被老爸骂，我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嘲笑着。

我在小学时候，是一条杆的小队长，每年的六一节总能得到“三好学生”或者“优秀少先队员”的称号。

而我那傻妹妹一张都没有，我家的一面墙都是我的奖状，我妹妹就一张，还是老师看她可怜给她补了一张“劳动奖”，她拿回家给妈妈看的时候，我笑得不能自已，她一气之下把我所有的奖状的名字都改成“黄菲儿”的大名。

我被她气得哭着跟我妈告状，因为那是我的名誉问题，我妈安慰我：“你们俩都是我的宝贝，谁得奖都一样，你妹妹还小，你得让着她，说不定下次她也就从你的奖状中受刺激努力学习了呢，你得帮她。”

我哭得更厉害了，她却在一旁吃饭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给我做个鬼脸。

一二年六月，我结束了初中的课程，而她还在念小学。

不过她又长高了不少，不再扎着小辫子了，她让我妈给她绑马尾。

但心智还是很幼稚，很喜欢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喜欢吃一些小零食，食量也变大了，我总是担心她会吃成一只小胖妹，所以我每次都骂她，“你再这么吃下去，以后嫁不出去。”

她总是给我一个白眼，然后继续抱着她的薯片看动画片。

她今年8岁了，每年的生日我们总是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爸爸早早买好了蛋糕放在冰箱里，可那只小馋猫，过一小时打开冰箱闻一下舔一下，过一小时再闻一下舔一下，等到晚上爸爸妈妈下班回家的时候，我们正打算为她庆生的时候，蛋糕已经偷偷被她吃一半去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警告她，你再这么吃下去，可能连我的衣服你都穿得下，吓得她那晚再没碰一块蛋糕，而蛋糕就都成了我的，我暗笑。

一三年，我高中，她个子又长大了不少，在小学混的如鱼得水，以前我做过的事，那只小屁孩照做不误。

从小到大，我们都不像，我喜欢欺负她，她也总喜欢整我。不过大多数时间她总会和她的小姐妹们在一起，而我和我的小伙伴走在一起，甚至在自己18岁之前，我还没有领悟到做哥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也没有觉得家里有个妹妹到底是好是坏。

--03--

小学时的她很爱玩，每次成绩单出来的时候，爸爸总会敲着她的脑袋说，多跟你哥哥学学。

而那时的她却迷恋跳舞。

也因为这件事，她时常挨爸爸的骂，她被骂的时候，她就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总是对她做鬼脸回敬她。

回乡下看爷爷奶奶，她总是装俏皮，装可爱，来博得爷爷奶奶的疼爱，甜腻的音调和她那白骨精似的阴阳怪气，我在一旁看得汗毛直立，所以每次的零花钱爷爷奶奶都给她最多，每年的寒暑假我都得经受她那妖娆般的折磨。

在家三不五时闹矛盾，以前她会跟我抢零食，抢玩具，现在长大了开始抢淋浴，抢空调，抢遥控，抢电脑，甚至抢上厕所。

我亲生的妹妹，真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讨厌鬼。

一五年，我高三，黄菲儿小学毕业，我即将参加高考大军。

在当时我最大，因为我是要参加高考的男人，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我身上来了，也就放任了我老妹。

现在换爸爸经常数落我，每天都在跟我讲思想工作，而黄菲儿总是穿着睡衣摊在沙发上玩她的手机，偶尔爸爸大声喊了，她就在一旁偷笑。

我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常常跑来我的房间捣乱了，她开始有了自己的小房间，也开始藏着自己的小秘密。

她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开始会嫌弃我了，说我穿衣风格像个农民一样，说我一点品味都没有，还骂我是屌丝。

我被她气的想把一整套三高五模的练习丢在她脸上。

心情好的时候会叫哥，心情差呢，直呼其名，连乳名都给我拉出来叫，妈的，一放学回家，就把书包丢到沙发上，一边进门一边脱衣服，妈呀，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妹妹。

她是越来越随便了，回家袜子随便丢，内衣随便仍，我妈总骂她，跟个男孩似的，简直跟你哥一模一样，我无意躺枪，她倒好，抱着个大西瓜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玩手机，跟个大爷似的。

我青春期都没她那么可怕。

这熊孩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每天开始会花枝招展地打扮了，然后会骂我不会穿衣服了，总想着拉我逛商场给我买衣服了，好感动好感动，到头来还不是花我的钱。

高考前几个星期，她倒是很乖，也不会打扰我，还经常端一杯热牛奶给我喝，偶尔妈妈会煲汤专门给我的，那只馋嘴猫就又趁吃趁喝来了。

高考结束后，她反倒开始羡慕起我来了，因为我解放了，她还在读书。

她很爱玩，所以我总是带她去游乐场，我以为小女生一般都喜欢旋转木马之类的游乐设施，没想到，这孩子偏偏喜欢坐云霄飞车、过山车、海盗船等等那些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居然很不要脸地拉我去鬼屋瞧瞧，每次我都被吓得脸色发青，不能控制自己，从此都不敢带她来游乐场玩。

--04--

一五年九月，我在爸爸的陪同下来到了福州，开始了我的大学时光，黄菲儿也上初中了。

在她青春期猝不及防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她——自己的妹妹长得挺好看的，亭亭玉立，没有我想象中的要胖得多。

她的衣柜里的衣服越来越多，款式越来越多样，自己的床头书桌上都贴满了她男神偶像的照片，床上都是一些熊熊抱枕。

她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会偷偷喜欢一个人，也会偷偷给他写小情书。

有次黄菲儿打电话跟我说：“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他也喜欢我，你说我该不该和他在一起？”

我并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骂她，于是我连忙买了一张车票回家，去到了以前的高中，来到了黄菲儿的班级，跟她的小哥哥成了好朋友。

我上完小学，她上幼儿园，我上初中，她上小学，我上高中，她上初中，我们永远相差着8岁的距离。

我妹坐在我旁边，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我跟他说：“哥们，以后请对我老妹好点。”

他点头。

交代完我就又回福州去了，在车上我一直在想，曾经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现在都已经开始会谈恋爱了，我的心里不知怎么的，仿佛就多了一个人，时时刻刻会念着她，听她想谈恋爱的时候，表面装得落落大方，心情却十分失落，我的妹妹黄菲儿——那只讨厌鬼，这次真的长大了。

黄菲儿的成绩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学习也很用功，现在家里的那面墙，除了我的奖状之外也有一半是她的。

爸爸妈妈每次走亲戚总是在夸我们兄妹俩，有时我们兄妹俩都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脸红的。

我离开家上大学的时间，她每天都会跟我打电话，不是跟我抱怨妈妈又唠叨了，就是跟我说很想跟我一起上大学，想快点逃离家里。

我每次都给她寄许多许多零食，偶尔帮她挑衣服，挑鞋子……

他们在一起一段时间，最后分手了。我曾经当过中间人调解了好多次，不过还是无果。其实，从黄菲儿谈恋爱开始，我就已经把她当姑娘看了，虽然她在我眼里还是那么幼稚，但一想到她，便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哥哥了，我开始意识到当哥哥的那份责任感和使命感。

我需要对她宠溺无涯，她需要像个公主一般的待遇。

每次出去吃饭，遇到一家极好的餐厅，我就想着下次带她来吃，每次买书我都会买两本，然后一本寄给她，她说生活费不够了，哪怕我的口袋只有一百块钱，我恨不得给她两百。

她生理期痛，我冲红糖水喂她，生病了，我比我妈还着急，差点打电话叫120，也依旧陪她去游乐场玩，陪她玩我最害怕的过山车，陪她钻鬼屋。那段时间我不想交女朋友，只是觉得，一辈子供着一个祖宗就已经够我忙得了，再来一个，我可忙不来。

--05--

后来她放假，想跑来福州，我立马为她订好了票，早早在动车站等待。

我请她吃一直想带她去的餐厅。

我看着她，自己的亲妹妹，如醉如痴。

我说，黄菲儿。

她说，咋了？

我说，没事，就想叫叫你，你的名字很特别。

她翻了个白眼，骂我，傻逼。

她那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腰纤细的小短腿，像妈妈那样，那双大大的眼睛，小巧玲珑的脸，像爸爸一样。都说女儿像他爸，儿子遗传她妈，这话在我们兄妹俩一点都没错，各有各的特点。

她那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手机，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像极了一位天使，而这位天使，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

有时我在想，我们该有多亲密。我们共享着同一个子宫，我们喝过同一个女人的乳汁，冠着同一个男人的姓氏。

虽然我长得不好看，很丑也不高，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大哥哥形象，但我从你的媚眼神态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一眼就看穿了我所有的不安，打电话跟我瞎扯淡，你也总是没大没小的，叫我的名字多，叫哥的时候少。

我一直很期待你十八岁的模样，我愿意再等你4年，等你到18岁的时候，我就不再写你了，我不想你长大，不想你嫁人，不想你变成熟，一直留在18岁最美的年纪，那个还会撒娇，偶尔小任性的傻妹妹。

因为我怕再写下去，你真的就要离开……

时间回到1994年，一位母亲的妊娠期，她的丈夫——年轻的黄先生，看着彩超，断定是个男孩。

他决定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黄xx，希望他有志气，有勇气去走他的人生。

1995年8月15凌晨6点45分，从医院里传来一声啼哭，在靠近狮子座的尾巴，我出生了，黄先生第一次当爸爸。

2003年8月份，黄先生带着已经怀孕的妻子再次来到医院做孕检，又通过彩超，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医生叮嘱他不能让孕妇生病感冒，因为正值非典时期，非常危险，那段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黄先生在重重压力下，为了大人的安全考虑商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所以黄菲儿从没来过这世上。

在爸爸妈妈安慰我不能拥有妹妹时，当时我才8岁，我努力幻想着她的模样——我的妹妹，生下来的她，会不会跟我抢玩具，会不会尿我的床，扯我头发，告我的状？

会不会跟我想象得那样长得亭亭玉立？会不会像爸爸说得那样娇艳？

她会不会去喜欢那个小哥哥？

我的生命，会不会因为她而变得不同？

我会不会更沉稳，踏实，成熟并且忍耐？

毕竟，在自己成为兄长是成为父亲之前，第一次可以成为小男子汉的机会。

但是，可惜的是，这篇文章，全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我保护不了一个不存在的她。

到底，我还是没有亲生妹妹。

致我未曾来过的妹妹

我甚是想你！

我的黄菲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