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四个梦
好久没写东西了,今晚想记录下最近的四个梦。
睡得很轻,梦自然也沉不到哪儿去。
我想,梦都是诡异的,一直把人往树洞里塞,只不过人的屁股总是卡在外边,给别人瞧,自己并不知道时间的结尾。
这一段有视频为证。在距离我们四百多公里外的城市发生了一起地铁爆炸案,罪犯用一个自制炸药包炸毁了几节车厢,镜头无序乱晃,然后停在一个半截车厢处,那里布满了碎片和血迹,正有人试图从焦黑的铁管下面拉出一位死者,半扇车门斜挂在几簇电线上,黄色铁皮使凹陷的画面立体起来。人们惊恐地奔走在事故现场,口中念念有词,瞪大眼睛朝镜头发泄着恐慌,手臂颤抖不已。我是在这一刻醒来的。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所居住的城市真的有些病态,甚至把暴露内脏的建筑物看作是一种先锋城市设计风格。
有一大波医药公司来帮我们重建卫生系统,众多科学家以极快的速度检测了所有房屋的残垣断壁,将植物的呐喊声波上传到一个由专门团队检测的全球数据库中。没过多久,城市流浪狗们似乎意识到什么,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日以继日地追着医药团队,盲流似的咆哮。大公司的灭杀工作被迫中断,只留下一池无色无味的药水和几间屋子的科研资料。数月后,池水干成一小摊,当初嚣张极了的那只野狗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一只脚去踩那摊混水,一阵哀嚎后,眼见着它的脚萎缩成了一团黑毛,然后那条腿也变成了一个硬棒子。
醒来的时候,我的左腿被右腿压麻了,谢天谢地,如果我梦见的是那条狗因为舔了池水而烧掉舌头,那恐怕我醒来后,舌头都伸不直了。
我梦见我失眠了。
我看见我走上阳台,看见对面也有几户人家开着灯,有一个人正把上半身探出窗外,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而是一直眺望远方。随着他的视线,我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有点像螳螂,也可能是猫头鹰)正摇摆在更远处的几栋高楼间,它挥舞着手臂,腹部是一个断面,恰好冲我敞开,截断的肠子里有大股大股的粘液,夹杂着混乱的固体一落千丈。它的腹腔无色无味,从上向下形成了钢柱般的纹路,远看就像西大陆的魔鬼山。突然,天空下起小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对情侣,举着一把伞快速朝半身怪物的方向走,光影迷离,很快他们就消失了,我还留在阳台,忘不掉那两个人,于是开始期待出现新的影子。这时候,孩子半夜醒来上厕所,我只好与失眠告别,过了一阵子便重新入睡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台湾岛旅行。按照原计划,这个时间我本该在海上捕鱼的,谁料天气不佳。我只能原路回来,再次路过了那一栋荒凉的酒店。
它距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据说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大火,一夜之间毁掉了它的辉煌。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地居民并没有拆除它,以致于来岛上旅游的人都不可能错过这里,到现在竟成了一个必经景点。
酒店外观是罕见的椭圆形,像一个大大的“点”,斜在丁字路口的一角。它的正门直冲着路口中心。每一层正面的房间大概有二三十间,每一个阳台上都有一个张开翅膀的金色天使,以熏黑的砖面为邻,即便是氧化后的金色,也显得异常耀眼和隆重。导游告诉我,这一侧标记了天使的房间,是酒店专为蜜月新人们安排的房间,而在酒店背面,也就是另一个半球的房间才是提供给普通客人的。我走到后边一看,每间阳台上都站着一个动物雕塑,有硕大的松鼠、戴帽子的熊、张开四肢的猴子,昂首挺胸的鹦鹉……有些动物已经没有了头,更多的只剩下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矗立在阳台砖墙上,无法轻易辨认出是什么动物。
酒店四周围了一圈低矮的铁栅栏,完全是一种形式上的警告,想进去的人轻易就能跨越这个障碍。(说到这里,我相信导游一定知道一些秘密,所以他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好奇心,反倒是不断地用眼睛偷瞄四周,仿佛他正在讲一些不该讲的事情给我。)酒店门前荒草丛生,至上而下,有或绿或褐的藤蔓从断面伸进每一间屋内。
二十来层高的酒店,外立面基本保持完整的,唯独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正面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挖掘机粗暴地铲掉了,似乎是为了让水流顺利通过一样,只剩几根粗壮的立柱牢牢地支撑起整栋楼的稳定性。
我隐约看见一座大坝。对,就是大坝,像是要为这个路口引来一场风波。
我独自走到酒店曾经的正门(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豁口),第一眼便看见酒店大堂的左侧,有一个狭窄的旋转楼梯,楼梯上铺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鲜红色地毯,时间完全没有让它褪色,反倒在以一种旺盛的热情召唤客人,我痴迷于它的艳丽,许久不愿挪动脚步。这太奇怪了!我决定要多花些时间留在岛上,解开这个谜团。
哪知闹铃竟然在这个时候响了!接下来的几天、几个月,无论我在睡前做多少暗示,都没能重返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