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水·两个桃子一把草（2021.06.09）

两个桃子

      放学后陪姑娘们逗了会儿猫，回来又晚了。朝家里走去时，发现好些邻居正围着两幢楼间的一辆车，像在买东西。感觉有点累，也便脚不点地，迎面却被邻居阿姨喊住了，她乐呵呵地咧着嘴，正从人堆里挤出来，手里还捧着好几个桃，一个个红艳艳的很诱人。透过人缝看过去，车是前一幢邻居的，敞开的车门里，还有一大框桃子，邻居们挤来挤去，都在挑选呢。

      “蒋老师，你拿两个去。”看我过来了，阿姨直把桃子往我手上塞。不忍拂她的好意，道了声“谢”，也便顺手接过来。

      这桃儿像是人家树上的，虽不太大，却如同抹了胭脂的婴儿脸，红润润，嫩生生。苏州物产本就丰富，一年到头瓜果不断，前阵子东山的白玉枇杷刚落市，这一刻西山的杨梅又上市了，那天妞儿来看我，还特地带了一大盒，一个个酸甜可口，着实美味呢。

      可论桃子，肯定要数无锡阳山的水蜜桃，或者姚庄的黄桃了，一个吹弹即破，一个口感酸甜，可都还未到上市的时候。看来这本地的桃子，正好见缝插针，填补了人们的念想。这桃儿，该是邻居们摘来送给大家尝鲜的。

      大家你三个我五个，从身边路过时，一个个都笑盈盈，跟过节似的。这样的一幕幕，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候，你家包了饺子馄饨，邻居家肯定得有一碗，他家有了时鲜物什，你家肯定也能尝个鲜。那时的邻里真好呀，白天各自忙碌，晚上门前一张八仙桌，端着碗，你甚至可以一家一家吃过去，开心了，坐下来，就着桌上盆盆碗碗，话题如黄河之水滔滔流。那时你从不用担心下大雨，晾在外面的衣服邻居自会收好叠好还给你；爸妈不在家也没关系，邻居家随便推开哪扇门，都有最慈眉善目的脸……

      不知啥时起，小区设施越来越高档，人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一个楼道低头不见抬头见，依然是熟悉的陌生人。猫眼里望出去，原本就是变形的世界，自然还有变形的人——门一关，隔绝的彼此其实都是一座座孤岛。这样的环境再高大上，其实都有点冷冰冰。

      好在这个小区住了多年，老邻居们也都熟门熟路了。早晚见面总要打个招呼问一声，或者让孩子叫声“阿姨”或“奶奶”，那时你的脚步即便再沉重，也会弯起嘴角笑着答，赞赞菜蔬很新鲜，夸夸宝宝很可爱，聊聊天气也不错——陌生人间也有温情，相处久了就像亲人般。

      我喜欢清晨小菜园子边站一站，跟阿姨聊聊她的青菜萝卜鸡冠花；我喜欢黄昏小区路上停停脚，听听七大姑的家长里短，叹叹八大姨的酸甜苦辣；我还喜欢逗逗邻家小孙孙，看看猫狗谈谈情……

      “蒋老师，生菜你吃不吃？”

      “要吃我自己来拔吧！”

      “好，要吃你记得自己拔！”

      “蒋老师，我家乡下带来的，你拿去尝一尝。”

      “蒋老师，我家小子最近蛮好的……”

      前天早晨打开门，门把手上又挂着一个马甲袋，原本邻居找不到我，就会把新鲜菜蔬挂那里。只是这一次，里面全是鲜嫩嫩的小青草。愣怔片刻才想起，掉毛季家里三小只需吃点草，那天余老师地里去拔了点，当时她老人家看到了，还帮我薅了点嫩芽头。不用说，这事她又放心上了，特地一大早拔好了，又拖着脚步爬上楼给送来了。   

      这二个桃子一把草，恰是烟火人间的小确幸，此刻细细点数着，心头便吹过了一阵夏夜的风……

一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