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杂事1之酒鬼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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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小城别有一番风味，街道两旁是摆摊的人，烧烤的烟气，煮面沸水的热气，围桌大伙的酒气，交杂在一起，街上甚是热闹。

阿三梳着油光的后背发，身上一件发白的牛仔外套，宽筒西裤下是一双刷得锃亮的大头皮鞋。

这是他的常年装扮，大家说他穿的不伦不类。他却说这才是“潮流”。有时阿三会放下梳上去的头发，说是怀念“披头士”，我看着他这样像拾荒者。

按照惯例，我给阿三装好一打酒，他给钱我递酒，我们并不说话。不过今天他却向我讨花生米，说要送些。

我说拿不定主意，不是我的店。

“这样哟，店长儿子还拿不了主意，你这是小气呢吧。再说你爸的不是你的哟。吝啬鬼。”

我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好的嘛，不送不送。俺不要不成？有酒有俺有酒里的俺，这就叫‘对影成三人’，你懂不？”

我记得老师教的不是这样，又不好反驳。听父亲说阿三的家在贫穷的山区里，他小学五年级就辍学出来做工，文化程度不高，不好计较。

“阿三，听别人说你是酒神嘞。咱俩比比喝酒怎么样？”楼上一个平时也爱喝上几口的大叔同阿三说道。

“不比不比，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已经让我醉了。”

我记起阿三曾说过，喝酒是喝情绪，情绪好了可以作诗，像李白一样，情绪不好就是酒鬼。大家都说我是酒鬼，我只是没读过书而已。

也许比喝酒，情绪就是好胜吧。好胜的情绪喝出来又不会写诗，那就不是酒鬼，是耍酒疯了。

两天后的夜晚，阿三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一晃一晃地走着。喝醉，也是他的常态。

店里很冷清，没有人在挑选货物，老旧电视机孤独地讲着话，冬天的夜即便是南方也是硬冷的。

店门口一个女生，喊着不喜欢你，不要烦我。那个男的没有理会她的叫唤，抓着她的手臂。我能看见女孩手臂上那一条条红红的抓痕。

阿三不知怎么走得那样快，手上的酒瓶硬生生地撞向男生的头。

寂静。血。冷清。

阿三在警察局呆了半个月，出来后人们说他傻，喝醉了还上去砸别人。

阿三说，我没喝醉，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喊救命。

是的，我也听到女孩喊了救命，我还看到了每个门口都有身影，每一扇窗都是开着的。

大家笑他傻的那天晚上，阿三喝了好多酒。他就坐在小店外面的桌子上，说这里的月亮不够圆，还看不到星星。不像他的家乡，晚上大家伙会聚在一起喝酒，一起唱歌跳舞，那里有好多星星，和圆圆的月亮。

我看得出他想家了，阿三不过二十出头，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而且今晚的他又有那么多的委屈。他想喝醉，快点过完这个孤寂的夜晚。

也许是半醉半醒，阿三开始讲那个我听了100遍的故事。他说是他爷爷讲给他听的，当年抗战的时候，日本人进了他们村，吓得村民在山里躲了好几个月，天天吃老树根，他奶奶就是因为消化不了这些树皮而过世的......

没有人能想得到，阿三第二天又进了警察局。原因是他砸了一台日本车。

我不免想起了昨天的新闻；日本政府再次宣称钓鱼岛属于日本。

我父亲劝了他无数次，不要偏激，做事情一根筋，不计较后果。

我又想到昨天他喝了那么多酒，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街里的人又围在一起，说起了阿三。

“他就是个酒鬼啊，整天疯疯癫癫的。”

“那天还听他说自己有小孩嘞，他这样的人谁会嫁给他。”

“嫁给他了也得跑咯......”

我看着那辆被砸得不成样的汽车，又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心居然有些生疼。

我突然想到，阿三要是在这，他肯定会说：“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