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踏足北京的光景
人们说秋季的时候北京最美。傍晚透过办公室玻璃外墙望去,赤色晚霞落在街对面风格拘谨的建筑,渐渐地暗下。黑夜的街道车灯闪烁,像夏日丛林中流动的萤火虫群落。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穷而思变吧。逃离当下的处境,那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机械的工作,毫无任何趣味可言的生活。十八岁出走是充满期望的求学,而二十八岁外调感觉有些苍白。可前前后后盘算了一下,也就只有现在走得了。为什么最后选中我?填了报名表交上去就没有再放在心里,觉得机会不多,北京很遥远。秋意渐浓,银杏树倒挂着的叶片从叶脉往下渐渐变黄。随之飘落,平铺大地作秋天布景,奏出人世间充满物哀之感的蓝调。
到了北京,生活和工作的方式都变了。以为自己通过这几年的磨炼,对工作熟练老道,其实是熟悉了的环境中,沦为了接收命令,一按就会播放的机器。习惯了流水线作业,思维变得迟钝。起初时工作感觉有些困难,一直无法进入工作状态。生活倒是适应,只是生活成本变高,收入反而减少。置装、出行的的支出增加了,卡债、房贷要是要还,生活变得拮据。没有多少可挥霍的金钱和时间,还好自己日常三餐一宿,简单起居。
这里唯一的故人就是她了。印象中这样的女子,可能很容易就忘却的普通容貌,可永远不会忘得是这样一双眼眸。珍珠一般,却又泛着水光,眼神中犹如可以窥见内心一片澄澈的海。若在北方的人海中遇见,容颜会因这样的眼神而在我的面前苏醒。她的眼睛注视着我,可我却不敢近距离地眼神相接,因为此刻显得有些干涉,却带着期待,令人诧异。这是来北京后第一次和她碰面,一个同期的公司职员。同样是抽调到北京交流工作,比我先来一年。
冬日到来,北方城市就只是萧条的景色,草木皆枯。这里气温零下六摄氏度。湖面都结了冰,走在堤上,冰面的寒气似是尖刀,刺穿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肉体,身体的骨骼在寒冷之中隐隐作痛。茂密的树枝上叶片落尽。松树干高处筑着飞鸟的巢穴。未知名称的鸟类舞动披着鲜艳羽毛的双翅划向天空,发出嘶鸣。水上鸳鸯戏水,或踱步于冰面之上,脚爪踩着冰上稀落的枯黄柳叶。
周末到胡同深处走走,佛寺庭院里的几只猫窝在枯草丛中晒太阳。燃香,平举于头顶,念佛陀的功德,向往四大皆空。生而为人,于佛前却皆有所求。记得昨夜梦里,我双手拉着母亲温暖的手掌摇晃,孩儿模样地诉说着对成人世界的不安,不愿去婚活不想成家。梦醒在下榻在旅馆,母亲已经离开一年多。眼前的香火光芒在寒冷中闪烁,烟雾缭绕,预示着来日的祥和。小白猫爬到了树上,不小心滑了一跤,前肢搭在树枝上摇摇晃晃,后腿扑通,样子甚是滑稽。又大张嘴巴发出不安的叫声。我放下手中的相机,右手托住了小白猫的脊骨,左手捏它的前肢腋下,从树枝上剥离开来。猫顺着手臂爬到我胸前,迷蒙眼睛做睡眠状。双手间托着小白猫,在庭院里踱步,听着僧人沙沙的扫地声。接着在阳光下的台阶上落座。猫渐渐睁开眼睛,在我周围绕了绕,穿到了树丛中去。
我们又聚了一次,她的变化真的好大。长发剪短了,红色塑料框眼睛换成金属框的,经常浅色系着装也换成了深色调。在我印象中寡言的她,对我说了好多话,大概是工作上的,可并非我有兴趣的内容。就觉得她有很多话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的完。突然觉得她的容貌和眼神很陌生。我感到失落,说了不通情理的话。是因为之前有错觉吧,原来眼前的不是恋人、朋友、同学,而是一起职场共事的伙伴。我也太令人失望的了。过后我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试着化解却也无济于事。电话没接,微信都是隔半个钟以上时间才有回复。由于住的地方近,工作的地方一街之隔,日常里地铁站会碰面,就一起走完上班的路程。
独自漫步于前朝的宫殿园林,带着相机在街边胡同里走走停停。感受这座城的温度,记录眼前不同于南方的光景。或许会是这样,把所有的希望寄于一丝非现实的载体,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念想,如果这个载体消失,整座城市都会变得空荡,生活也就会无所适从。还好,渐渐工作开始上手,周围的人也渐渐混熟了。“你一直独来独往,以前都是这样的吗?”同业务组的同事问我。我默然不语。他又说道:“其实现在就和大学里面一样”我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你看,负一层的食堂,不就是大学里边的场景?大家一起起居,一起去饭堂。”一直玩世不恭,却用讲大道理的语气,又像是在说暖话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