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求学路
难忘的求学路
人的一生,学生时代总是在记忆的深处,会留下许多难忘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关乎个人命运和切身利益的事情,总会时时的从心底里翻腾出来,回味一番。上世纪70年代,作为一个初中毕业的学生,由于家庭成分不好,面临不予推荐上不了高中的我,犹如春花遇到了寒雪,蔫了下去。
在寒假里那些无奈等待的日子里,我只有投入到了生产队的劳动之中,整天忙的累的精疲力尽,加上就学的无着落,心中扛着沉重的包袱,每天无精打采,总想着在哪里静静的睡上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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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晚,劳累一天的父母,躺在炕上,谈论的话题就是关于我的事情:一会母亲说让我继续上学,一会父亲说托人让我学铁匠,一会说让我干脆劳动算了,一会说去临近的合水县去找熟人让我上学,一会说托舅舅找人让我到外面的学校继续读书,一会说让我跟着拖拉机师傅去学技术。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落在了去临近的合水县某中学找熟人马老师,求他把我办置他所在的中学读高中。
决心定了,只等选择什么时候去求马老师的问题了。在那个时代,外出要给生产队请假,如果不准就不能出去,尤其是对家庭成分不好的我们家来说,更加严格。春节前没有时间,因为生产队里给父亲安排了许多事情要做,比如赶着马车到城里面去给供销社进货,为生产队搞副业;要他带上几个人给生产队的牲口轧好过节的草;要他带上几个人在临街的路边支起过年杀猪的锅,为生产队挣点年底分红钱等等。看来为我求学的事情,只有推到春节之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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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一晃就过去了,又到了学生开学的日子了,生产队被推荐上高中的同学们,兴高采烈的都去报名上学了,而我一个孤零零的跟着父母依旧在生产队参加着劳动,受着生产队长的歧视指拨。有一天,生产队为工作组的同志派饭,安排到我家里了,吃饭中,父母亲就战战兢兢的给工作组的同志说了想请两天假为我求学的事情,工作组的同志答应说给生产队长说。不料第二天就准假了。母亲就积极的开始做出行准备,特意为我们蒸了玉米面馒头,父亲向邻居借来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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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在一个初春的寒夜凌晨里我和父亲出发的。正在睡梦中的我,被父母亲从热乎乎的炕上叫了起来,穿上了母亲做的棉衣、棉鞋,背着一个“红军不怕远征难”军绿色挎包,里面装着几个玉米面馒头,披着漫天的星斗,踏入了漆黑的路,奔向100多里地外的合水县固城一所学校。
出了我家租住的地坑院大门,没有几步,就到了广场,在寒风凌厉之中,父亲骑上了自行车,穿行过无人的乡镇街道后,就进入了通往乡间的土石子路。坐在自行车后货架上的我,身上的热气很快被寒夜掠夺了大半,手和脚丫子都在提出抗议,但是只好依偎在父亲的身后,任凭耳边的寒风呼呼作响,任凭自行车在布满石子坑洼的路上颠簸,自行车的挡泥瓦不时的发出“哗啦啦、咣当”的声响,驱赶着黑夜的恐怖。谁知好景不长,父亲用力的两腿突然扑了空,骑的车子突然失去了动力,差点将我们摔倒在路上.父亲下来查看了一会,才知是车子的链条齿轮失灵了,没有办法拾掇好了。我们只好下来走路了,父亲推着自行车,我挎着包包紧跟其后,两个黑影伴着一个拐棍似的自行车,缓缓的向前走着,走着……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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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初春,黎明前的黑暗,黎明前的寒夜,伴随着我们父子俩,不一会,我们走到了山边,望着黑乎乎的山沟、山梁,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很凄悲。为什么离我家不到50米的学校不让我上,为什么要奔向这么远的地方去求学,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这个问题。想着,走着,走着,想着,迈着高低不齐的步子,跟随着父亲走下沟坡,三个多小时,我和父亲趟过了小河,到达了沟底,坐在沟底的干草地上,总算没有源上那样的寒风了。望着父亲口中喘出的白气,抖着自己背上的冰凉湿衣,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楚,感觉到有些疲乏了,头贴着膝盖手抱着双腿想打盹。少顷,父亲提醒我说,不要睡着,小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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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沟,伴随着寒风,远处传来了鸡鸣声,天空的星星逐渐慢慢的也在下班,黑夜开始被稀释了,山沟和山梁的面目也开始逐渐清晰。我和父亲又开始启程了。休息了一会,精神虽然好了些,可是自己背上的衣服却变成了冰冷的铁甲,一身的冰凉。父亲一路推着失去作用的自行车,用力比我大,可想而知他衣服湿的比我会更厉害些。望着要爬的高大山坡,推着没有用的自行车,心里开始发愁。父亲依然是推着自行车,我依然跟随其后,握着自行车的后货架,帮着父亲使把力。因为是山间的小路,一会陡,一会窄,一会坎,一会坑,父亲时不时的将自行车扛在肩膀上,艰难的爬行着。爬到一个稍平的梯田上,天已经大亮,父亲放下了骑在身上的自行车,让我掏出挎包中的馒头,说饿了,休息一下吃几口。我便掏了出来,递给父亲一个,我自己也拿了一个。呵呵,你猜怎么了,父亲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馒头,张开了热气腾腾的口,一口下去碰到了老铁,差点没有把牙歪掉,喊了一声“唉吆”就递给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情了,也就没有去尝试,仍然放进了“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挎包中,爷俩只好任凭肚子风起浪涌。为了赶路,有开始了爬坡,能推自行车的时候,父亲就尽量推着走,不能推的时候,父亲就依然扛在肩上,爬着,变换着,变换着,爬着 就这样在循环往复中攀升着,前进着,大约快吃早饭的时光,我们爬上了半山腰,路过了几户人家,望着炊烟,闻着炊香,又渴又饿,父亲走进一户农家,为我们讨了两碗凉水,解决了我们口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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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天气还好,早晨的太阳如反光镜一样明亮,照在对面的山坡上,尽管荒凉一片,但是明镜下的对面山坡很有气魄,梯田、沟壑、山梁相互映衬,犹如一幅江山如此多娇油画。看到这幅景象,我的心胸开阔多了,心情也好多了。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爬过大山坡,没有真正的领略过黄土高原的雄浑气魄。我完全陶醉在此景中了,忘记了这次的行程目的,好像我是出来感受祖国风光的。父亲在前面只顾赶路,我在后面时不时的看着对面的山坡,这样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山顶,到达了合水县的源上,天气也暖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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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下是平路了,可以骑着自行车走了,可是在半夜的路上自行车就坏了,我们父子俩只好推着它依旧的步行了。时值下午两时许,我们走到一个村子边,父亲说剩下少一半路了,我们要点开水,把馒头泡开吃些,实际上我饿的快走不动路了。我和父亲走进了村子里,敲打着一家农户的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大爷,父亲很谦称说:“老人家,我们出来赶路,馒头冻了,想向您老人家借点开水,泡一下行不?”,老大爷一看这爷俩不是坏人,就让进了门,坐在他家的房台上,提出了保温瓶,拿了两个碗筷,递给我的父亲。
父亲放好碗,提起保温瓶,倒了两碗开水,让我拿出了挎包中的冻馒头。呵呵,冻馒头这会不是老铁了,在温暖的阳光下,也解冻了。我们两一人一个馒头,搬开成小块(中间还没有解冻)放进了碗中的开水中,看着吸水开花的黄馒头,尽管平时怕吃,但是在饿急的情况下,还是那么的香甜可口,三下五除二,我们两个就吃完了碗中的黄泡饭,感觉和味道好极了。老大爷看着我们这样吃法,也不忍心,给我们拿出了咸菜。随后,父亲道谢老大爷后,我们就急匆匆的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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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许,我们达到了目的地,找到了我们村子里在这里任教的回民马老师(已经去世),正好逢上他们吃晚饭,他看我们来了,很惊讶,问我们吃饭了没有,父亲说了半路吃饭的情况后,马老师把我们让进他的宿舍里,去学校的灶上给我们打饭去了,我和父亲等候着。不一会,马老师捧着两个碗,里面盛着多半碗白面面条,掀开门帘钻了进来,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给我们打的,让我们赶紧吃,里面酱油和醋都放了,并问还需要什么调料不,父亲说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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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面条,闻见酱油和醋的酱香,口里食欲难耐,恨不得有十碗才能解馋。说实话,在家里很少吃到白面,很少吃到酱油,今天遇到这样的美餐,能不馋疯吗?可惜,这碗面条没有经得住我的风浪,两三口就没有影子了。马老师看我们吃完了,很歉疚的说,学校限量,这已经把我明天的指标用了,父亲说了道谢理解的话后,提出想喝点面汤,马老师去要了两碗,我们喝了个痛快,肚子感觉美极了。
面条吃香了,可是上学的事没有办成,原因是家庭成分高,学校不能接受。
乘着夕阳的余晖,我们背着剩下的两个黄馒头,推着自行车,又踏上了返回的路……,经过一个整夜和一个上午,回到了自己的家,我睡了一个下午和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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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开学一个多月后,我在舅舅和县文教局工作的远方表哥的帮助下,上了远离我家90里地的肖金中学,开始了我离开父母和家乡的学生生活了。
其实,我上不上高中,主要是我们生产队队长的侄女原因,因为她学习不好,班主任没有推荐上,她当队长的叔叔去找学校说,地主的儿子都能推荐上,我们贫下中农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上,学校就把我取消了。
几十年过去了,这碗面条的那种香甜,那种激动,那种感觉,始终留在我心中,每当我回去见到父亲,就会想起这段经历,就会想起这碗面条。更想起父亲的辛苦……
回忆这些,并不是埋怨什么,只是怀念它给我带来的磨练和经历,之所以经历了这些,使我也懂得了许多,只所以有了它,我才拥有了今天,能拥有今天,我要感谢它。
永朋2011年5月写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