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开始唱起的苦难
世人的眼光挑剔之极。
男的爱挑剔女的身段,容貌倒是其次;女的爱挑剔男的荷包,容貌也在其次。
不知什么时候,蓉蓉被称为“骨感女神”。
只是蓉蓉很讨厌别人称赞她的瘦。虽然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去讨厌,但她那处处凸显骨架的身子,却容忍不下他人的赞美,她深知一旦接受了这种赞美,也就间接得接受了自己的不健康。
倒不是她身体真有不适,只是她不想招来太多不幸,因为她最怕下一个到来的“苦难”会成为那一根压垮她心理防线的稻草。她真的很怕。她试过盖着被子无声地流着泪(为什么不是躲进被窝里流泪呢?因为关了灯的宿舍,是得不到慰问的),但躺时伸直手就能触碰到的屋顶,并没有给她一个“世界触手可及”的醒悟。让黄泥土房向她倾塌,弗洛伊德是这样做的。
蓉蓉的食欲很好。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亲近她的、关心她的人都知道,她瘦得很健康,只是她的胃不行。
!
“猪强”是蓉蓉爸爸的外号。蓉蓉从小就喜欢喊“猪爸”。而乡里的习俗是命贱的人才活得久,所以称呼很重要。因此,本名为林中强的林中强,在跟工头外出“起高楼”时,逢人自称“猪强”。
猪强住在“猪栏镇”。命也。而且他信命,所以,即使这个地方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需要十公里外的商人每天准时走街串巷的“喂养”才能运转得起来,但常年外边飘的他依然把大半的积蓄在猪栏镇建起了一幢三百多平方三层楼高的混凝土建筑。
羡煞旁人。
上帝喜欢给人一半想要的,一半厌恶的。于是,年近五十的猪强,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贱命”,却也从工地里摔断了尾龙骨。或许一生都只能躺在床上的他却不得不开始担忧明年春节的年夜饭,没了他掌厨,味道应该不咋滴。
猪强躺的房间只有一扇半平米的窗子,外边的大树遮蔽了光线。当把事想到了尽头,他又开始大口得抽水烟,烟雾缭绕,无处可逃,把房子装扮成了坟地。
!!
蓉蓉是单亲家庭。
当然,这话也是听别人说的。
其实蓉蓉的妈妈一直都在家待着,只是她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过。“一直在家待着”其实是一件怪事。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能一直待在家。
陈小凤知道自己一直都很正常。只是这个家却不大正常,在猪强断了收入后,蓉蓉每年三万块的读书花销成了一座五指山,欲压她五百年。
她觉得每个人都头顶着神灵,所以她家境富裕的时候也会与人为善,功德她是不会嫌少的。
在猪栏镇里摆下一年一度的年夜饭请同乡人吃正是她的意思,林家的威望因此大涨,想来这事也过十三年了。
猪强出事。
乡里人也都知道。
但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常和猪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金狗远远看见她时依然笑着挥手问好。
“嫂子,猪强哥如果觉得闷,记得找我喝酒哈”。
常在她家门口卖猪肉的猪肉南,也总是笑嘻嘻地推销他的“尾龙骨”。吃哪补哪,一剂推销的百灵药。
陈小凤觉得猪栏镇变得极为陌生。猪强出事对她来说是天塌般的灾难。而满街乱跑的“笑脸人”却让她在烈阳下的背脊发凉。
原来是一群猪扮作了人。
只是,知道前世的她,也因为她儿子的入狱,终于变回了一头猪。所以蓉蓉不了解她妈妈。
!!!
一个人当了另一个人的恩人,也作了他的包袱。
蓉蓉对她的弟弟而言是如此。
蓉蓉从小就对弟弟好,而林浩南也很珍惜这份好。这让看多了亲人反目成仇的猪栏镇觉得很奇怪。
于是在猪强出事后,蓉蓉的学费成了问题,也成了林浩南的包袱。才成年,也没技能,混口饭倒是可以,存点钱就比登顶珠峰还要艰难。而他从贩毒到被抓,只用了两天。
得知他被抓的人都讥笑他的笨、他的蠢以及他的无可救药。
“多机灵的一个人,却犯这糊涂?”
…。
又到了春宵,家家门口都响着鞭炮声,只是这雪呢却迟迟不肯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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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聊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