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第2章 四岁:我的姐姐

2023-08-01  本文已影响0人  江春来

  很久以前,就有了这样一个心愿。

  希望变成一个大力士,狠狠把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欺负回去。

  其中最让我想要撼动的人,当然只会是她。

  从出生算起,谈及生活,我想再不会有哪一个人可以和她相比。

  我活了多少年,那人便陪伴了我多少年。这样的时光不算长,也不算短。睡同一张床,喝同一杯水,抢同一个锅里的饭,走同一条回家的路......我的姐姐,我们的时光,其实并没有多美妙。但每每想起,总能成为心间最独特的回忆。

  听人说,爸妈在我两三岁时外出工作了,生活一直是不过才上幼儿园的姐姐在照料。有时赶不及回家或者玩疯了没有力气的时候,就到奶奶家蹭顿饭。

  认真想来我最开始有记忆已经是四岁左右了。

  画面很零碎,模糊到只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

  每天清晨,在姐姐的催促下起床穿衣吃饭,然后跟着她一起去上学。学校有些远,得走将近半个小时。

  我那会还是个憧憬上学的小孩,每天蹲在我姐教室门口等她下课。她不在我就像个自闭儿童似的在地上画圈圈,一下课又迫不及待地冲进教室和他们玩成一片。

  她的同学很热情,偶尔有几个讨厌的男生跟我开玩笑,我总会端着沉默严肃的架子。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惹到了我,借着这个由头,我也会泼妇般大骂。

  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自己小,他们要是敢打我,铁定会被说成以大欺小,所以我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唯一怕的,就只有我姐。

  从小到大,最怕的人就是她。

  她是我少年时光里最最粗鲁,最最暴力的人,没有之一。

  她每让我哭一次,我就会更恨她一分。但我也不敢放纵自己的恨。因为很“亏”,且不管用。

  她不会因为我恨她,就不再对我动手或者原地消失。也不会有人因为我哭了,就包容我的一切缺点和自私。没有人是围绕我转的,我很久以前就学会了降低预期。

  那个时候每次我们冷静下来,她问我是否讨厌她时,我都会违心的说一句:“你欺负我时很不喜欢,但过了就忘了。”

  有时候,我也在思考过去的这些事,或许我回答她时的,那瞬间的犹豫,才是问题的答案吧!

  姐姐,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忘记”,但我不想恨你。

  过去我总想,总有一天会打败她。让她也哭,也体会下我凄厉的感受。但有时也会想,我其实那么依恋她。要是我真的那样做,谁还能保证我们会像从前那般安然相处?

  何况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恨一个人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啊。

  孩子再怎么张牙舞爪,只能伤害到真正在意自己想法的人。

  直到现在,我也很难说清楚我姐于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情感。

  至少两年以前,我对她的依恋是远大于埋怨的。我知道一个小孩要带着另一个小孩成长的不容易,我知道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一个每周只有五块零花钱却紧着不花的孩子会给她的妹妹买芭比娃娃。

  一个满心讨好的孩子却因为各种小事被她的姐姐不顾场合地扇耳光、或羞辱。

  我很难割裂开这一切去选择恨她或者爱她。

  正如世上的很多父母和儿女间那道关于委屈和血缘的牵绊。

  我的理智常常不容许我细想这些。

  不能想,会很累。

  因为有一个姐姐,我失去了许多慢慢长大的机会。

  为了成为一个更完善的人,为了在社会的定义上,我“兄友弟恭”、“家庭和睦”,我曾经很多次去催眠自己,打破自己的底线又重塑。

  那些促使我成为现在的自己的领悟,都在跌跌撞撞或耳光羞辱中收获。

  最后我还是学会了割裂,隔开那些让人难过的,学习做一个管理情绪的成年人。

  其实四岁之前,我姐应该是极宠我的,而且是那种很单纯的宠爱,因为她的确很喜欢小孩子。

  四岁的时候,我稍有记忆,大多却都是痛苦的。

  这种痛苦不怪任何人。

  只是我很笨,我从前不知道一个人的舒适其实是靠牺牲很多人换来的,但,我也无法用现在的眼光去安慰过去的自己。

  和我姐在一起,即使是做顿饭,她也从不让我歇着,总要我蒸个饭或者帮忙洗个菜什么的才肯放过我。有时孩子脾气上来我会各种沉默或拒绝,最后打也挨了,活照干。

  那段日子我和她总会为了谁睡觉占的面积比例更大而争执,会为了谁做饭谁炒菜而争执,会为了谁多吃了一颗糖争执,会为了谁去关电视谁去关灯而争执。

  我承认我小时候蛮自私的,切西瓜永远拿大份,能偷懒绝对不上赶着,还爱占小便宜......我不是个好孩子。

  可是,我常常没有那么聪明,我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招人喜欢。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吃西瓜,睡觉也用不着那么大的空间。我常常怪我自己太贪心了,但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把大的那一块分给我。

  我姐后来跟我聊天,说:“我那会儿也不过是个刚上学的孩子,怎么指望我懂什么教育人的好方法,我只知道我看不惯你的时候就要管你。”

  是呀,我姐似乎一直有在按很高的道德标准教育我。

  有时是在我刷牙吐水时,她教我:“你知道我在学校宿舍刷牙的时候会下意识做什么吗?我会刻意弯下去,以免吐出来的水溅到周围的人。很多人注意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们不觉得重要。”

  在我和人闹了矛盾时,我姐会客观评价:“你委屈什么?她为自己朋友说话有他的立场,而你呢,你又不是她的朋友,你有什么立场帮着别人说自己人的坏话?”

  在我表达愧疚时,她会说:“我教你这些,其实并不希望你做什么舍己为人的事。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不会要求你能做到。”

  后来,我成了别人眼里的“讨好型人格”。

  我倒是不喜欢称这种“对世界的憧憬与渴望”为讨好,我认为这只是在很努力地寻找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办法而已。

  每个人,都期待与这个世界好好相处,这没什么可被定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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