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十三邀》里的李诞——我随时准备烟消云散
《十三邀》是我近两年非常关注的节目。因为许知远,还有他自嘲式又愤青式的语言风格,倒是很和我的口味。作为一名小许知远几岁的中年人,没有许知远的命,却得了许知远的病。喜欢不断的不能控制的追问人生和世界的宏大命题。比如理想,比如责任,比如意义。
最近一期《十三邀》采访的是李诞。在这之前,我对李诞的了解,仅限于略知这个名字,然后依稀记得好像上过马东的《饭局的诱惑》吧?仅此而已。网上超火的《吐槽大会》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堆明星耍贫嘴,说段子,是连鸡汤都算不上的靠明星产生流量的无聊节目。没想到这期《十三邀》看完,忽然对这位“佛系青年”一下子有了不一样的印象。索性,又花费了我半天时间,将完整版看完。不禁感慨,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弥勒佛模样的李诞,年轻人李诞,居然可以用自己完整自洽的世界观价值观和许知远谈经论道,甚至像人生导师般给予了许知远些许指导和建议。
这是访谈中两个人的一些对话,记录下来,权当是笔记了。
一、关于梦想
许知远:你有梦想吗?
李诞:我从来没有过梦想,就瞎活,人是活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你去照着标准去想没用,只能活,活着活着就想明白了。
许知远:但是在活的过程中,想是一刻不停地发生的,它们是并存的。
李诞:对。
许知远:哪有什么是活出来的。
李诞: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工智能活,你就是在跑,你就是拿自己在世界上跑程序,跑出BUG了修一修就这样。
二、关于吐槽
许知远:你觉得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吐槽感兴趣呢?
李诞:因为好笑嘛。
许知远:更普遍的无力感有关系吗?
李诞:还行,喜剧这个事,我的感觉是,如果你做的够搞笑,够优秀,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你不用把他放在时代的框架里面看,清朝人也爱看好笑的东西。
三、关于遗憾
李诞:我有一个特别遗憾的事,就是我没有读过名校。这是我特别遗憾的事,我初中学习哪会就是全校第一,考了几年就觉得太没劲了,就开始玩,又叛逆,开始文艺青年了。
许知远:就觉得不接受这种教育,反抗这种教育是种很牛逼的事。
李诞:对,我小时候就中了这个毒,我现在特别后悔。
四、关于价值观
李诞:我的价值观,我觉得所有的时代都一个德性,这就是我的价值观,都得死,你要问我重要不重要,我觉得都不重要,在我内心的想法里,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在佛祖的价值体系里,对立的概念都不重要。
五、关于大学
许知远:为什么大学选社会学呢?
李诞:我其实想读哲学,但是我也想活着,我也想好好挣钱,但是我本身比较自傲,我觉得文学这种东西不是能学的。
然后看到社会学,觉得这挺别致的,根本没有看过社会学的书,不知道社会学家有谁,我当时觉得这个是一个全新的学科,又能满足我离家远一点的愿望。
许知远:社会学里学到什么东西?
李诞:社会学可能你只能解释这个世界,学术这件事让我有了一个思维,可能到最后你只能解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什么都做不了。
许知远: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改变世界吗?
李诞:我从来没想过改变世界,我觉得现在挺好,我其实挺喜欢学术,但是改变世界这个事情我觉得挺扯的。
六、关于选择
许知远:你不是有段时间去《南方人物周刊》吗?
李诞:之前我是挺文艺青年的,有过那种心高气傲,包括去改变世界,我去媒体其实也有这种想法,但是发了一件事。
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听到另外的别的地方同事在那聊天,那会儿马上过年,我刚买完火车票,当时买火车票排大队,得抢票,但是我得坐火车回内蒙。
然后得回去实习,听到两人说马上过年了,回家买票了吗?没事,我们跑春运口的有票,我给你留两张。
就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觉得太扯了,一下觉得太没意思了。然后我就离开了,我觉得还不如好好挣钱呢。
许知远:这么容易被打击是不是说明另一个问题,所有的行业都是这样的,都有这样的人。
李诞:对,但是那一瞬间我就认清了。因为当时我也能想明白,我如果在那我会不要吗?我不可能不要,我回去排队吗?
世界运行的逻辑就是这样,我发现这个世界就是没有我想要的那个乌托邦,道德洁净的那种东西,慢慢的我也特瞧不起知识分子,有段时间瞧不起有操守,有坚持的老师,我心里想我不和你们混了。
许知远:太早找到你个「边界」对你来说是个问题吗?
李诞:还好,还在找,我希望能把自我的边界再扩大一些,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我认清了一些事,我就赶紧运行起来。
李诞:人生有很多选择,最可怕的就是“也行”,因为在我心里这种选择,真的行,所以我就一定要变成这样,打个小粉领带,我才能健康的活着。
七、关于女人
李诞:你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知远:死在女人的身上吧。
李诞:我觉得这个就是知识分子和艺人的区别,就是我这么想我也不能这么说。
许知远:为什么呢?
李诞:因为我不能说这样的话。
许知远:为什么呢?说了会怎么样呢?
李诞:会少赚很多钱。
许知远:真的吗?
李诞:真的。
许知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赚不到钱了。
许知远:那给我讲讲怎么赚钱。
李诞:就是不用说太多真话,不要挑战大多数人感想不敢说的事。
你要用包装的形式,比如刚才这个我想死在女人身上这件事,我把他改成一个段子,我就说了。
我说“我是李诞,我有时想死在女人身上,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是被那个女人打死的”,我就是顺便拐一下,大家就不会觉得有问题。
许知远:那我觉得我比你过得开心多了,某种意义上。
李诞:但其实我也说了,我还可以教一个怎么不被人骂。
其实女人这个词,有点油腻,我做大众娱乐,女人这个词首先男的使用起来就会油腻,尤其是像这个年纪的人,虽然你是一个真诚,天真这么一样的一个人,但是隔了一个屏幕,观众一看就觉得许知远这个中年男人,知识分子怎么这么恶心。
但是他平时做的事比你过分的多,这就是大众娱乐,但是每人在乎这些。
我劝你在屏幕上不要用这个词,也不要说死在女人身上,虽然这个是一个浪漫的,其实不是坏事,但是观众屏幕一看他就会觉得这是个流氓。
许知远:但是你会担心这样的方式,你被完全规训了,你会丧失很多东西吗?
李诞:太难了,谁能把我规训,我觉得不会。
许知远:那你现在赚到了钱吗?
李诞:赚到了,我对生活要求很低。
八、关于财富
许知远:那你现在有概念吗?要多少钱无所谓
李诞:无所谓真得几个亿。
许知远: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呢?
李诞:因为你要的是无所谓嘛。如果只是想好好活着,我觉得现在就行。我觉得我现在的钱就够了,我就这样了,但是你想让我无所谓,我的无所谓可是特别的无所谓。
许知远:那什么东西让你有所谓呢?需要这么多钱。
李诞:这都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九、关于人生
许知远:不同时代文艺青年的变化,作为文艺青年你是很享受苦涩的,你巨大的希望和你实际拥有的能力,或者说现实中的差距,会带来很大的苦涩,你觉得这种苦涩是你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吗?
李诞:我也有过一段这种过程,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小孩,我的好朋友,池子95年的,他没有这些苦涩,没有包袱。
我觉得这种苦涩、这种挣扎这种矛盾,对你的心理对你的产出、为人,全部,我甚至可以说是可能没有价值。
池子没有苦涩没有挣扎 ,他一样可以创作。
十、关于知识分子、责任
许知远:我觉得每一代人的价值观不同吧,对于我们70年代普遍来讲,价值观是个体去反抗的。
李诞:那您相信知识分子的责任感改变世界的东西。
许知远:我相信。我觉得我们是被很多伪知识分子给害了,知识分子是有很多问题,那商人没有很多问题吗?不同的行业都有很多问题。
只有知识分子是最自省的人,当你批评他的时候,他们是接受的。当你批评其他人的时候,是没有的。
李诞:有哪些事情是会让你欢愉?
许知远:我觉得我现在说的可能更得罪观众的,崇高的、壮丽的、悲壮的、这种东西令我陶醉。
李诞: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我就很反感这种壮丽。我很讨厌崇高,我不喜欢站在上面的人,我一定要把它弄下来。我一定要扔鸡蛋。
许知远:你可以这么选择,鸡蛋不影响个人的崇高。
李诞:当然不影响,崇高的人享受鸡蛋,我们互相成全。
其实四个小时的谈话,谈到的点很多,信息量也很大,尤其是在餐桌上的那段,边喝边聊边吃串,真是精彩,把我都看饿了。很多观点的对抗和冲突就在嘻嘻哈哈,推杯换盏中,消解掉了。而留给我们的,却是更多的思考和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