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矿工兄弟

      一

疲惫，是在你升井后

才钻进你的身体

你从容的双眸

与等待的眼神交汇

交接着一份又一份

满意的答卷

憨笑，是你的风景

和着脸上积淀煤的原色

在一束被囚禁的阳光里

开始显山露水

挤露出压缩的春天

这就是我的兄弟，矿工兄弟

一群在地层深处叩问的汉子

心中永远装着一颗不落的太阳

            二

黑色，是煤的颜色

也是你的颜色

乌黑如瞳孔闪光

黝亮有如黑色水晶

是这来自上古的黑

把你的青春提升成黑色的惊叹

你的黑，是暗夜里的星星

驮着妻儿，驮着父母

在忽略了季节的时光里流转

你的黑，是冬日里的寒雨

淋湿一双双祈盼的眼睛

也淋湿多少温暖的言语

兄弟，我的矿工兄弟

从你迈入矿山那天起

黑，注定是你无法漂白的名字

          三

你踩着晨曦，骄阳，月色

用一种特有的步伐

钻进一条漆黑的巷道

用头顶的一束光

在黑暗中

撕开一道前进的口子

这是一个浓缩了的空间

煤尘，在潮湿的空气里

穿来穿去

岩石，呲牙咧嘴

长满整个天空

炮烟，拖着硝酸的呛味

在每个角落翻涌

向前，继续向前

一米，二米，三米

…………

你不再关注这些数字

而用一双脚丈量着煤的走向

也丈量着自己的生活

用蹩脚的方言诵读岁月

也诵读自己黑色的名字

兄弟，我的矿工兄弟

你知道，一块煤只有燃烧后

火焰才能证明一切

        四

这里有最深的黑和最黑的深

有瓦斯，煤尘，涌水，冒顶

有温热的煤层，冰凉的铁支架

有混浊的风，汗臭的躯体

沿着你挥舞的锹，抡起的镐

沿着你古铜色的脊梁

谁又读懂了你艰辛的姿势

也许为了生活

也许为了荣耀

也许为了妻儿等待的微笑

兄弟，我的矿工兄弟

是你用一根根单体，兀梁

用一双厚重的手

在地心，支撑起一片安全的煤海天空

          五

如果矿山是一条河流

你就是河里的一粒沙子

河水轻柔地抚摸你

你又以内心的坚韧

守护着这条河流

如果井下只是一个个黑夜

你就是这黑夜里盛放的花朵

无论春、夏、秋、冬

你都在这地下八百米的深处开放

用一盏矿灯的光

照亮每一块炭的去向

如果巷道只是一条蜿蜒的山路

你就是这路上的一颗草

把身体里的光阴

一点点地交付给秋天

用一双毫无怨言的脚

从黑走到白，从青春走进夕阳

兄弟，我的矿工兄弟

当你放下矿灯，不再提起时

你已是一块燃烧后的煤炭

把火焰留在这尘世

把苍白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