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贞嫂子
爱情,有时如昙花一现,短暂但绚烂,有时象铁树吐蕊,历久而弥新。只要心心相印,无论山海阻隔,时光流逝,终究无法阻挡两颗心的相连。
1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天很蓝,早上起来,空气特别清新,楼下花圃里的三角梅开着红艳艳的花儿,映红了整条路。初升太阳的暖暖阳光照进窗棂,阳光幻化出一串串五彩斑斓的光球,恍惚间,觉得心跳有点加速,好像有一群小鹿在心里乱撞,袭来一阵阵快感。
前一天轮到我在作战值班室值班,那天是一个星期天。早上起得早,将需要办理的工作办理完毕,背熟交班需要汇报的内容,准备参加交班,电话铃响了,总机请示我:“三连连长电话,是不是接过来?”
我说:“接过来吧!”电话里已经传来震耳的声音:“今天休息,应该没事吧?上午过来打牌,中午一起吃饭,你嫂子过来了。”
我笑着说:“你吃了炸药啦?这么大的声音,把我耳朵都震聋了,我正准备交班呢,交完班过去。”
三连连长李田跟我是一个县的老乡,我的老大哥。春节期间回去结婚,婚后本来要带妻子一起回来,正好部队紧急战备,只能自己一个人先赶回来。所以这位新嫂子从未见过面,只知道在县委上班,前几天就知道她要来,我们团里几个老乡约好要他补一顿喜酒。
交完班后跟股长请了个假,回宿舍提了瓶酒装进挎包背上,推了个自行车往三连方向骑去。一营的驻地离团部大约三公里左右,没多久功夫就骑到了。
到三连连部门口,看到一个青年妇女背对着我,正跟连队通信员小张在给一只杀好的鸡褪毛,听到自行车铃声,她回头站起来看到我,笑着打招呼:“来啦,先别说,我猜,你是王星,是不是?”
她身材苗条高挑,俏丽的鹅蛋脸,一双弯月般美丽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眸子,两颊白里透红,一条油亮的大辫子在头上盘了个发髻,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绝对是数得上的美女,我顿时怔住了,忘了怎么回答。
她看我呆呆的看着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这时三连长李田闻声出来,大声叫我:“王星,就你迟到,他们都到了,就缺你一个,见过你嫂子秀贞,赶紧进来打牌。”
李田正好解了我的围,我赶紧跟秀贞嫂子打了个招呼,跑进房间,有两个老乡先到了,四个人打起了牌。
中午搞了一桌菜,非常丰盛,秀贞嫂子的手艺真不错。几杯下去,我们大家起哄要他们俩喝交杯酒,李田有点微醺,跟我们说:“别来这套小资产阶级的东西。”大家不依不饶,秀贞嫂子倒是落落大方,拉起李田两人就来了一杯交杯酒。
大家又说动作不标准,必须再来亲一个嘴。李田假装生气道:“你们老折腾我们,下次你们结婚看我会放过谁?”秀贞嫂子拉起他,脸上已经有一片红晕了,深情款款地说:“我们就亲一下,给他们做个示范。”双手搂住丈夫的脖子,两片红唇就贴住李田的双唇,重重地亲了一口。
我们大家都看愣了,李田转守为攻,对我们说:“交杯酒也喝了,亲嘴也亲了,你们一人一大杯跑不掉的。”亲自抓着酒瓶给我们一人满上一大杯,大家一干而尽,然后边喝边聊,欢声笑语不断在️屋子里回荡……
吃完饭我们又打了一会儿牌,秀贞嫂子给我们倒好茶,搬了张凳子坐在李田边上看,突然看我裤子外侧破了一个洞,就对我说:“王星,你的裤子破了,脱下来我给你缝一下。”
我急忙用手捂住破洞说:“没关系没关系,昨天在训练场给战士做示范不小心挂破的,我早上出门太急,忘了换一条,不碍事的,不用缝。”
另一位老乡说:“嫂子,你别叫他脱下来,他里面说不定没穿短裤。”众人哈哈大笑,我红着脸说:“短裤是穿着,但是脱了外裤也是少儿不宜。”
秀贞嫂子不由分说,拿了针钱过来,对我说:“不用脱下来,你别乱动,我就在你身上缝几针。”说着就贴着我的身边坐下缝了起来。
她低头在我身边,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身上的香味一阵一阵的沁入心脾,搞得我注意力不集中,出错好几张牌。
不一会儿就缝好了,我低头看了一下,细密的针脚非常好看,手摸一下,补得熨熨贴贴,不禁感叹她的心灵手巧。
后来知道了秀贞嫂子的一些情况。她少年丧父,是当中学教师的母亲一人拉扯长大,从小就乖巧懂事,学习又认真,读书时一直是个好学生。高中毕业考上师大,毕业后回县城当老师,后来被县委领导看中,选到县委宣传部工作。
她和李田的认识是朋友介绍,两人一见钟情,基本上一年之内就完成恋爱结婚,成立小家庭。李田是一位有才华又懂得体贴人的丈夫,秀贞是位贤惠的妻子,他们两人的婚姻,在我们战友看来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完美的一对,令人羡慕不已。
部队干部婚姻总是聚少离多,正常情况下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妻子在县委工作,一年也只能请假一次,两夫妻一年只有两到三个月的相处时间,这里面的辛酸苦辣,只有当过兵的才知道。
李田是我们老乡战友中的老大哥,每次嫂子过来,我们几位只要有空,隔三岔五聚在他这里,聊聊天,打打牙祭。秀贞嫂子一手做菜的好手艺,人又落落大方,我们长年吃清汤寡水大锅饭的胃得到改善。另外一点很重要,但不能说的是,在军营这个男性的世界里,有一位美丽又贴心的小姐姐陪你聊聊天,既养眼又养胃,真是天下难得的好事。
我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军人的婚姻大多数靠人介绍。我的父母都在农村,当了军官就想找个城里的姑娘,李田的家在县城,他的家就成了我的婚姻介绍所。每次探亲假回家,都要在他家盘桓几天,李田的父母会介绍一两个姑娘跟我认识,秀贞嫂子也帮我介绍过几个。
那时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见过几次面,就开始通信,几封信下来,往往热度消失,渐渐疏远,最后相互拜拜,成功率很低。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是李田和秀贞两人的婚姻太完美,无形中在我的心中有️一个标准,就想找一个像秀贞那样的女孩子。不太愿意迁就自己,一来二去,自己的年龄也跨过三十这个坎,依旧孑然一身。
李田和秀贞有了爱情的结晶,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名字叫做晶晶,美丽得像个洋娃娃。每次来到军营,我们大家都喜欢逗她玩,非常乖巧可爱。
2
那一年发生了华东地区特大洪灾,几个省都灾情严重,根据军区的指令,我们团奉命弛援。
灾情就是命令,我们星夜兼程,很快就赶赴灾区。一部分兵力分布到灾情严重的千里堤防,加固大坝,查管涌,压泡泉。抽了一部分精锐的兵力配备冲锋舟,配合当地政府专门疏散危险区域的人员,救助受困群众,抢运重要物资,李田率领的三连就担负这项任务。
部队到达的第三天,本次洪灾最大的洪峰抵达我们承担任务的江面,汹涌澎湃的江水冲击着上百公里的堤坝,到处岌岌可危。我们从团长政委到每个官兵都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与当地政府、民工和群众一起加固堤防。
大概凌晨前四点多钟,险情出现,有一处出现管涌,众人奋力抢堵,但不到几分钟就出现溃坝,很快就在堤坝上冲出一个巨大的决口,江面与堤坝外的落差高达十几米,水势极其凶猛,汹涌的江水翻滚而下,向着下游的村庄冲击。当地政府紧急求援,决口下方有五六个村庄,还有许多村民来不及撤离。
李田率领他们连队的官兵驾驶冲锋舟顺流而下,抢救受淹村庄的乡亲们。水流湍急,而且受房屋、土坎等地物的影响,水流的方向变化不定,到处是旋涡,还有漏电的电线和水下不明障碍物,驾舟救人的危险极大。
经过紧张的救援,救出大量受困群众,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夜色逐渐褪去。正当李田他们松口气的时候,村口又传来呼救声,驾舟循声而去,在一幢三层的小楼里,有几个人在窗户呼救。这时水淹到二楼,楼房已经出现巨大的裂缝,这种砖混结构的房子看起来很危险。冲锋舟停在窗户边,李田带着几个战士钻进去一个个救出几位老人和孩子。
这时一个老人突然拉住李田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我家老太婆还没出来。”几个战士要钻进窗户去找人,李田看着在洪峰冲击下摇摇欲坠的楼房,拦住战士,自己冲了进去。一会儿背着老太婆出来,几个战士从窗户边接过老人家上了冲锋舟。李田正要跳上冲锋舟,突然又袭来一股洪峰,这幢楼房一瞬间在战士们眼前消失了……
李田的父母在秀贞嫂子的陪同下来到团里,参加遗体告别仪式。我到团招待所看望二老,这些年来,他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关心爱护我。李田是他们的独子,几个月不见,经受这件事打击,二老好像老了几十岁。
李田的父亲看到我进来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我抱着他佝偻的身体,老人家瘦骨嶙峋,全身在发抖,我也泪流满面。李田的妈也上前抱住我,三个人拥在一起流泪。
还是秀贞比较冷静,虽然两只眼睛也是哭得肿起来,还是一直解劝爸妈,别哭坏了身子,让李田在天上也不安心。她头上扎着白色的发带卷起的发髻,手臂戴着黑纱,虽然一直解劝两位老人,看起来也是楚楚动人的样子。
这时躲在墙角的晶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哭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们大家赶紧擦一下眼泪,又安慰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子。秀贞抱起她边轻轻拍边劝:“宝贝别哭了,爸爸会回来的”……。
一个多月后,政委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总政治部和团中央搞了一个抗洪英雄事迹报告团,要宣传李田等英勇抢救人民生命财产的英雄,需要我们团里去一个人,我们研究了,就派你去,因为你对李田同志很了解,形象和口才也很好,你马上到政治处,跟他们一起研究宣讲的材料……。”
政委后面讲什么我也没听清楚,脑海中浮现出与李田在一起的一幕又一幕,中间又不断跟秀贞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怎么离开政委办公室的都忘记了。
到了北京,报告团成员在京西宾馆报到,我签到之后,意外的发现,报告团的名单上也有李秀贞的名字,而且就住在我的隔壁。
我放好行李,就敲了敲隔壁的房间,门开了,秀贞嫂子站在门口。她略显憔悴的面容掩盖不住清秀美丽的容颜,眼睛虽然还肿着,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依然清澈明亮。
一见到我,她的眼睛就红了,把我让到房间里沙发坐下,她啜泣了起来,用手绢擦拭着泪水。
我轻轻地对她说:“嫂子,这件事大家都非常难过,但是,还有孩子,而且,你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子骨伤心坏了,毕竟日子还长呀,而且你们过不好,李田大哥在天上也不安心呀……。”
秀贞突然握住我的手,啜泣着说:“星弟,你说的都是正理,可是你李田大哥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怎么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样走啦……而且,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我们晶晶又是这么小没有父亲,我们️母女俩怎么都这么苦呀!……”
她的手虽然有点凉,但是很柔软细腻,可以感觉出她心脏的脉动,随着她的纤手,传导到我的心里。
我握住她那只秀丽修长的手,轻轻抚着她,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嫂子,你的苦大家都知道,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你要把晶晶拉扯大,李田大哥最大的愿望,肯定是希望你们幸福呀……”
然后站起来,跟她告辞,像逃跑般的离开这个房间。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种情愫在心中翻腾,会让我做出对不起李田大哥的事情。
抗洪英雄事迹报告团到全国各地巡回演讲,演讲很成功,最后一站还是回到北京,在某高校演讲了一场,反应非常热烈。演讲任务即将结束,最后一个下午,在京西宾馆让我们休息,可以自由活动。
整个巡回演讲我和秀贞都没有更多的交流,我们按捺住心中任何可能引起情感的冲动,象两个普通朋友一样。但是即将分手,我们两人相邀一起到西山走一走。
总政治部派了一辆车送我们到西山脚下。已是金秋十月,今天不是周末,上山的人不多,我们两个慢慢的向上爬,从林木茂密处渐渐登上树木稀疏处,将到山顶时一个开阔地,豁然开朗,眼睛一亮,看到一片片火红的、成千上万棵枫树构成的红叶林。
红叶连成一片,蔚为壮观,秋风轻拂,枝枝红叶摇曳,像一片跳跃的红旗在飘扬。红叶将秀贞的脸蛋儿映得通红,显得格外秀美,一路上我们两人的话不多,走到这里停下来,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秀贞看到我满头大汗,拿出湿纸巾帮我擦掉额头和面颊上的汗。
两个脸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如兰如麝的鼻息喷出微微的气流,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撞击着我的嗅觉和脑神经,让我陶醉。我轻轻地揽过她的纤腰,她想挣脱,但是被我揽紧了,而且她挣扎的力度也不大,我将她搂在怀里,她也将我紧紧搂住。
我低头吻她红艳丰满的双唇,尽情享受这幸福的时刻。我也能感觉到她的迎合与热烈,我们吻了很久,也不知道有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我们停了下来。秀贞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突然用力推开我,啜泣着说:“星弟弟,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是李田刚走不久,晶晶还小,他又是独子,他的父母年纪也大了,我不能对不起李田……”
我又将她揽进怀里,轻轻的吻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我轻轻地说:“秀贞姐,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会让你为难,但是我会等你……”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没有多余的语言,有的只是心心相印,我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动。过了很久我们才放开,然后一起下山。
夕阳已经红得像火焰,这火焰映红了山峦,映红了小溪,映红了天空。当夕阳与晚霞相接时,远方的山脊线上,火红的晚霞与满山的红叶连成一片,分不出是晚霞,还是红叶,光芒四射,天空和山峦联成红彤彤的一体,极其美丽壮观。
3
一年后,恰逢部队裁军,我退出现役,回到了家乡。转业安排到县委党校当教员,这样就有很多时间能够跟秀贞在一起了。秀贞在县委宣传部任宣传科长,同时又是团中央宣传的优秀军嫂和新长征突击手,好些光环套在身上,工作非常繁忙。
我在李田家附近找个房子安了家,经常过去看望老人家和晶晶,李田牺牲后不久,他爸爸也撒手西去,仅剩他妈还在,帮助秀贞带晶晶。晶晶已经上小学了,秀贞常常要加班工作,我在党校工作比较轻闲,只要秀贞没空,我就帮她接晶晶回家,还常客串家庭教师的角色。
我已经三十多岁,乡下的父母也操心我的成家问题,有许多亲戚朋友、同事也帮介绍对象,但是我就是不急,内心深处一直在等待。
这一天,我在党校刚上完一课,突然间接到秀贞的长途电话,她正随县里的领导在欧洲出访,秀贞家的邻居来电话,说李田妈妈在门口摔倒,她第一时间就想到找我。我急忙一边安慰她,一边骑摩托车赶往秀贞家,同时给120打电话。赶到秀贞家门口,老人家还躺在地上,还好救护车没多久也赶到了,赶紧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他妈是中风,还好送医及时。
从医院急诊室出来后,又赶到学校去接晶晶回家,安顿好晶晶再往医院赶。这样忙碌了两天,秀贞从国外赶回时,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抢救的及时,除了腿脚不便,后遗症不算太严重。
就这样,我就更经常去秀贞家了。李田的妈对我情同母子,李田牺牲后我就管她叫妈了,晶晶对我更是亲如父女,渐渐的,我就融入她们家庭。尽管李田妈早就看出我和秀贞两人的感情,也鼓励我们,但是,我们坚决不走到婚姻这一步。
直到有一天,李田妈又一次中风,病情急剧恶化。病榻前,弥留之际的妈妈拉着秀贞的手,又把我的手拉过来,两只手叠在一起,对我们两个说:“孩子,你们虽不是我亲生,但是跟我亲生的儿子闺女一模一样,你们要赶快成家,一起把晶晶养大成人,这样,你们也算对得起李田,也对得起我和李田的爸爸了……。”
李田的妈去世了。我帮助秀贞处理好妈的后事,就已经是飘雪的冬天。没多久秀贞提升为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工作更忙了,每天必须早出晚归,晶晶的生活、上学接送和学习辅导基本上靠我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辅导完晶晶的作业,安顿她睡着了,秀贞还未回家。我就烤了一盘切香肠,温了一壶酒,刚自斟自饮了一杯,秀贞回来了。外面寒风吹得她脸颊红扑扑的,我帮她脱下大衣和羽绒服,里面穿一身红色的毛衣,身材凹凸有致,非常性感。
她看到桌上的酒,对我嫣然一笑:“正巧赶上了,陪你喝两杯。”她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越显得明眸皓齿,妩媚动人。
我们不一会儿,就把一壶酒喝完,都有些微醺,我收了一下碗筷,对她说:“你回来了,孩子也睡了,我该走了。”
她突然搂住我:“星弟弟,不要走了,外面这么冷,你就住这里吧。”
我就等这一句话呢,低头深深的吻了她一口,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她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我低头就可以感受到她吐气如兰的气息,让我陶醉了,我将她抱进房里,放在床上……
秀贞答应了我的求婚,接下来就是筹备婚事。秀贞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因为她毕竟担任领导干部,又是二婚,不想张扬,打个结婚证,请几位最好的至亲好朋吃一顿饭,事情就办了。
我也是不喜欢张扬的人,一切都听她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与她两人出去旅游一趟,去一些名胜古迹打个卡,留个纪念,今后留些美好的回忆,就这样说妥了。
变化来得很突然。这一天晩上,晶晶已经接回家,吃了晚饭自己做作业。突然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里也不说话,就是哭。
我赶到宣传部,其他人已经下班了,只有她一个坐在办公室里,见到我进去,她也不说话,只是流泪。
我问她怎么啦?她对我说:“王星,我们分手吧,你还年轻,可以找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建立家庭,我年纪大,又结过婚,对你不公平,也不合适。”
我急迫地说:“秀贞姐,我爱你呀,别改变主意好吗?”
她决绝地说:“王星,你走吧,感谢你对李田爸妈、对晶晶和我做过的这么多事,但是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只是不想伤害你,才会答应你,我们结合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现在分手还来得及……”
我哭喊着说:“秀贞姐,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为了什么呀……”
秀贞站起来转过身说:“王星你走吧,你一定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说着她走进办公室的里间,把门从里面锁上,任我怎么哭喊,怎么敲门,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她的办公室的。后来,她一直回避我,电话也不接。晶晶由她在宣传部的一位同事帮助接送,我也很难找到她了。
4
几个月后,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正好省委党校需要人,我就调到省城,与家乡的联系渐渐的少了。
调动的过程还费了不少周折,县委组织部想留我,党校也不想放,因为我在思想理论界也小有名气。但是我去意决绝,县里也拗不过省里,最后只能放人。
几年后,经人介绍,我娶了一个妻子,是一位二婚的妇女,带一个小孩,成了家后,锅碗瓢盆经常碰碰撞撞,甚不和谐,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我们又分开了。
这种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依然是孑然一身。家庭不成功,事业上却小有收获,不断著书立说,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在本省思想理论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
与秀贞的情丝也不是说切就切得断的,我一直在关注她的情况。我们分手时,她担任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可是,不久她就离开这个位置,到一个局当副局长,再过不久,她从政坛消失了,听说到一所学校当老师,再后来,基本上就听不到她的信息了。
这一年春天,省委宣传部召开一次学习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会议精神理论研讨会,在某酒店举办,有来自省内各地的代表。会议由我作主题发言,会议下反应很热烈,许多与会的朋友告诉我,大家对我的发言评价颇高。
晚饭后回到酒店房间,我不喜欢热闹,正准备读一本书,有人敲我房门。打开房门一看,一位头发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的老者站在我的门口。虽然时隔二十多年,我还认识他,他就是我们县当年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我跟他虽然认识,但没有深交,他后来官运亨通,当到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退休后也是作为理论问题专家,在社会上依然很活跃,大家都称他高老。这次座谈会他是作为特邀代表参加的。
我将他迎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对我微笑着说:“小王,你的主题发言很好,你确实是我们县的大才子,当时你要调离县里,组织部是坚决不同意,还是我帮助做的工作,如果留在县里你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我虚与委蛇地应付他:“谢谢高部长,要不是您的栽培和关怀,我真的不可能有大的成就。”
他接着说:“那一年,我们宣传部的小李想嫁给你,县委书记派我做她的工作,你要是娶了她,怎么可能到省里来呢?”
我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急迫地问他:“你们是怎么谈的?”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按县委书记的意思跟她谈,我说你是全国闻名的好军嫂,新长征突击手,又是我们县里重点培养的干部,你再嫁人,我们县里怎么跟团中央交代?怎么跟部队交代?”
我急切的问他:“那秀贞怎么说呢?”
“她当时就哭了,说宁可不要套在身上的光环,宁可不要仕途上的进步,一定要嫁给你……。”
我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告诉她,你这样做就辜负了组织上对你的培养和教育,更重要的是,王星也是我们准备重点培养的人才,你这样也会影响他的进步,会毁了你们两个人的前途……”
我眼眶中充满了泪水,他没有关注我的神情变化,继续往下说:“当时,她的眼泪就涌出来了,后来,她向我保证,不会嫁给你,恳求组织上不要影响你的进步,所以,你能调到省里,我才拼命做组织部长的工作,让他放人……。”
后来,高老是怎么离开房间的我都不记得了。我叫服务员送来一瓶洋酒,一个人喝掉了,当晚烂醉如泥。
……
过了几天,到北京开会,开一天半的会,第二天中午就结束了,订了隔日的返程机票,当天下午没事,叫会务组派了一辆车,送我到西山脚下。
正值春天,没有红叶,但是一路上鲜花盛开,路边的小草都长出嫩绿的叶子,虽然是下午,春天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暖的。踏春的人不少,多是三五成群结伴,欢声笑语的,像我这样自己一个人来爬山颇为另类。
但是我就喜欢这种感受,大半生孤身一人,已经习惯了。爬着爬着,当年和秀贞一起爬山的情形就一直在眼前浮现,虽然分手近二十年了,总觉得和她有一种理不清,割不断的情愫,挥之不去。
我爬得比较慢,有一群年轻男男女女嘻嘻笑笑的超越过我,我注意到中间有一位漂亮女孩格外引人注目。
从背影看这个女孩身材高挑苗条,穿一身牛仔装,面容姣好,仿佛是那一群人的中心,大家都围着她转。隐约觉得这个女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我跟着他们爬了一段,前面有个开阔地,他们停了下来,我就超了过去。走过女孩子身边,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继续往前走,她突然叫我:“王星叔叔,怎么是你,有这么巧的事,你也来爬山?”
她不由分说扑上来抱住我,在我面颊上亲了一口,我马上闻到熟悉的如兰如麝的气息。我看着她的脸:“你是……晶晶?”
她嫣然一笑,白净的脸蛋上樱桃般红润的嘴唇。洁白整齐的牙齿,活脱脱就是秀贞的年轻版。她挽着我的手臀,对那些同伴说:“我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玩去。”
他们中间还有几个男生嘟哝着:“说好了一起玩的……”她马上杏眼一瞪:“这是我爸最好的战友,我最亲的叔叔,陪陪他怎么啦?你们谁啰唆一句今后就不理你们了!”
那帮子人垂头丧气的走了。我笑着对晶晶说:“你真厉害呀,比你妈厉害多了。”晶晶笑着说“那些人不给点厉害的,整天黏着你,烦死了。”
晶晶挽着我的胳膊,我们边走边聊,原来她在北京读研究生,今天正好有空,大伙儿一起结伴来爬西山。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离开时你只有七八岁,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你怎么还认识我?”
晶晶狡黠地笑了,她说:“这是一个秘密,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们俩爬到了山顶,顶上人不多,两人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峰峦叠嶂的群山,觉得很感慨。想起二十多年前和秀贞一起爬山的往事,那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那么亲密地在一起,其情其景,让人想起来还心旌荡漾,恍若隔世。
晶晶靠在我身边,轻轻地跟我说:“王叔叔,你为什么不去看我妈妈,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她慢慢告诉我一些事情,原来秀贞后来都在当老师,再也不入仕途。一直拉扯晶晶长大,上了大学,又考了研究生。她前两年就提前办了退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老家。
天色渐晚,我们两个一起下山,约好一起去看她妈妈,她过半个月有一个假期,可以回家,会在家等我。我送她到地铁站,临上车前,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说,我不告诉妈妈,要给她一个惊喜。
5
半个月后,我坐高铁回到老家,晶晶来高铁站接我。一路上,我们两人默默无语,父母去世后我就很少回来过,真的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再就是秀贞姐,其实她只大我一岁。近二十年不见,变成什么样子?这都要见面才知道。
她住在县城边上一个农家小院里,推开院门,就感觉到进了一个姹紫嫣红的大花园,种了许多许多的花,美丽极了。
晶晶跑进屋子大叫:“妈,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客人来了。”
房间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依然那么甜脆、悦耳:“这个死丫头,昨天回来就神神秘秘的,早上出门也不说,谁来啦?”说着跨出门口,看到我,顿时愣住了。
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照在她脸上,依然那么清秀俏丽。她穿一套休闲的无袖黑色碎花点布上衣,简约的休闲短裤,显出婀娜多姿的身材。头发随便用发带绾在脑后,虽然青丝中有些许白发,眼角有些细密的鱼尾丝,但是岁月的流逝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她掉头想进屋,晶晶堵在她身后拦着,说:“妈,你天天念叨着星叔叔,人家来了你又不热情接待,还想躲。”
我们都进了屋,坐在沙发上,互相对视,眼睛含着泪水,但都说不出话来。晶晶给我们两个倒上水,对我眨眼睛,说:“星叔叔,你跟我来看个东西。”拉着我就往一个门走去。
秀贞赶紧阻止,大声说:“死丫头,不行!”
晶晶不听劝阻,已经推开一间房门,将我带进来。这是一间采光极好的房间,是个书房,靠墙有一个书柜,我瞄了一眼,专门有一格放的一排书,全是我这些年出版的。头转过去,书架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大多数是近年来在媒体上登载的我的照片,有彩色的黑白的,还有许多报刊关于我的报道文章。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近二十年不见,晶晶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转过身一下子搂住了秀贞,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我们俩脸贴着脸,心靠着心,泪水交融在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俩看了一下,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墙边有一架钢琴,我拉着秀贞修长的纤手,对她说:“贞贞,弹一个曲子。”
秀贞坐在钢琴前,开始弹琴,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动作优雅而流畅,一串串音符仿佛清冽的山泉般从琴键下流淌而出,这是一首刘若英的《后来》。
我站在琴边,一句句唱出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我将秀贞搂得紧紧的,抱在怀里,慢慢的吻着她脸上的泪水。她闭上美丽的眼睛,在我的怀抱里,喃喃地说:“星星,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害怕……”
我也轻轻地说:“亲爱的贞,我再也不离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