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或套(二)

三娘宋云裳出身青楼。据说，她在跟父亲的时候，尚是个没开花的黄花闺女。他们狂欢一夜之后，在那个传说中清冷的早上，父亲惊讶地发现，雪白的床单上，有一缕夺目的殷红。父亲呆了呆。

在青楼依红偎翠了大半辈子的父亲，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父亲呆了一瞬间，猛地打开了花窗。一股凛冽的寒风，毫不迟疑地吹了过来，将父亲的帽子吹掉了。

在这之前，父亲已经整理好衣衫，准备回家睡觉，修养生息了。可是，眼前这一缕夺目的殷红，让他临时做了个下意识的动作：推窗远眺。父亲的本意是，让清凉的风清晰一下那因狂欢过度而极度疲惫和迷惑的大脑。在他看来，也许眼前的红色又是一场精彩的传统戏，电影中常用的特技手法。父亲的猜忌是有道理的，他的好朋友，我家的世交，做香油生意的郭信合郭老板，就是这样上当的。

事情是这样的：郭在一次青楼梦醒之时，发现了像父亲刚才发现的情景。于是，他以为遇到了良家妇女，就忙不迭地将那女子迎娶回家，做了第四房姨太太。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私处红肿涨痛，各种零件溃不成军。这时候，他才弄明白，那新娶的姨太太原来却是仇人的女儿。为了报杀父之仇，那女子故意流落烟尘，让自己染上性病，然后，伺机在仇人面前伪装成好人家的女儿，骗取了仇人的信任，以此达到报杀父之仇的目的。

当然，这个故事远非我叙述的如此简单，其间充满了凶险和恶毒，我将在另外的文章中，详细地铺张此事，以飨像郭信合那样的读者。所以，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话说此时的父亲，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疑惑。对于女人，他一向拿捏不准。他望着窗外那一片雪白的世界，心中想着好朋友郭信合的悲惨遭遇。

冉冉升起的太阳在他的心头滚动、跳跃，像调皮的小孩子在玩耍。

父亲非常喜欢孩子。可是，要了两房太太之后的父亲，却只留下了一个孤孤单单的我。父亲曾经多次流露出这样的心态：他不想叶氏家族好不容易建立的家业，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支撑，他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能有成群结队的儿孙为他安魂。

于是，再娶姨太太的想法就像鸟儿一样，在父亲的头脑里盘旋。只是如今，清白的好女儿是越来越少了，逢场做戏还可以，真要敲锣打鼓地娶进门来，恐怕谁也没有这个勇气。

可是，在那个清冷的早晨，父亲居然被那很暧昧的一缕殷红给震动了。他推窗远眺，蓦然间发现，在皑皑白雪之上，冉冉红日之下，一枝红梅正迎风怒放，淡淡的花香像清丽的女子，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父亲的心突地一跳，血液似万马奔腾，瞬间汹汹涌涌地奔向脑门。

就在父亲下定决心，准备替宋云裳赎身的时候，一直像小猫一样乖巧地卧在床上的青楼女子宋云裳，轻舒玉臂，用两根保养的很好的纤纤玉指，拈起父亲被风吹掉的帽子，在上面轻轻掸了掸假想中的尘埃，莺声燕语地低叫了一声：老爷，小心被风吹着了呀。

陷入一种无法跟人交流的沉思中不能自拔的父亲，被这一声不合时宜的低叫弄的一激凌。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父亲看见了那迎风怒放的红梅，此时，宋云裳这一声自以为是的软语呢喃，一定会断送掉她眼看就要垂手而得的大好前程。那么，日后的许多枝枝节节，也就节省了下来。可是，事情巧就巧在，父亲刚才一眼看见了他平生最爱的红梅。那枝红梅，像极了床单上张张扬扬的殷红。父亲很自然地就把那红梅跟宋云裳的人品联系了起来。

你不要认为父亲这样的豪商巨贾，都是精明的像老鼠一样，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是人，都会有弱点的。尤其是男人，成功的男人。他们的弱点有着无与伦比的共性，那就是，在女人面前，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们可怜得就像个大傻，无知得如同弱智。

何况，我的父亲叶古道，向来做事跟别人不一样，谁能猜得出，他决定娶宋云裳这样的青楼女子回家，有何特别的用心呢？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一个别人虽然都能看到，但是却从来不加注意的问题，那就是，偶然事件在历史中，同必然事件一样，起着非同小可的作用。历史上许许多多的大事，都有着宋云裳和白雪红梅这样的机缘巧合呀。一个人的命运其实不是孤立的，它跟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未完待续)

猜忌或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