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开之后的感受

我的姥爷，在我高三那年去世。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只有震惊，淡淡的疼痛，就像一不小心划破皮，流出几丝象征性的血。我知道很快会愈合，我也应该承受这份不起眼的痛苦。

我和姥爷没有太多的接触，只是每逢过年会匆匆拜访。一是住得远，二是爸妈忙，他们不回，我便也不回。

舅舅家开了个商店，让姥爷看管，也是让他不会闲下来没事情做。只记得每次回去他都会让我随便拿商店里的吃的，可小时候我或许因为生疏，碍于脸皮儿薄，总是没怎么吃过。等大一些了，又对零食没有了钟爱。

可是渐渐的，每次回去都越来越少看见姥爷，他躺在床上的日子越来越多，甚至几天不下床。吃饭也需要人送到床上。中秋节妈妈说想回去看他，但终究没有，或许是忙想着国庆吧，姐姐说那两天姥爷晚上还在唱歌，似疯癫的唱歌。中秋收假第二天，他便已离世。 ​​​

我们所有人请假回老家，难得热闹了一回。所有人穿着白色不合身的孝服，舅舅家院子停满了车，还时不时有车来找车位，扬起些尘土，混着此起彼伏的哭声，站在老远，便能听到，有些刺耳。可真正难过的，也就妈妈了吧，她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看到我的微笑也有些勉强。

这时已经快十月，白天也有了凉意，那几天天气阴沉沉的，抬头只有一片白，不知是云还是霾。树叶残存的也是有些发黑的绿色，太久没有雨水冲洗，上面沾满了泥土。

以前中秋节妈妈好像都有回去看姥爷，还总拿着白莲蓉蛋黄的月饼，把姥爷拉出去偷偷给他吃，看着他吃完了满嘴沾油好像才心安一样。

我的姥姥，在我幼儿园就去世了。那时，甚至没有一点对于死亡的理解。我记得正在幼儿园，爸妈来接我，直奔老家。我至今还记得我爸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你姥爷去世了，乖乖的。忘记了耳朵痒不痒，也忘记了那时是寒冬还是炎夏，唯独这句话。

我看到姥姥的时候，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穿着深咖色的袍子，她的肚子鼓鼓的，她的世界里，应该什么也听不见吧，听不见妈妈的哭泣声以及周围的喇叭声。

如果不是照片，我肯定会忘掉姥姥的样子。

后来姥爷一直一个人。妈妈想再给姥爷找个伴儿的，好像是几经介绍的，她和姥爷见面后一起回老家，回去时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最后她一个人回自己家了。她当时坐在我家沙发上，说舅舅小姨一见她便摔门而去，晚上他俩被赶去老房子住，是一个自从有商店后就搬离，很久没有住人的房间。我见过那个家，不如说就是一间房，用泥堆砌，房顶盖着杂草，庆幸的是玻璃还残存，房里有早年的炕，不用挥舞就有尘土飞扬。院子里也是长着过膝的野草，盛气凌人。和不远的新房子遥遥相望着。她边说着边拍打大腿，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后还是回自己家去了。

自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姥爷的话更少，商店里也很少呆，总是窝在自己的房里，在二楼，这层只有他住着。他还是怨的吧。

我的印象里，我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最后一个。那是高一暑假，我们浩浩荡荡回家，拿着很大上面铺满水果的蛋糕，舅舅家准备了烧烤架，以及肉。那天人很多，有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吃到撑，烧烤的浓烟往天上窜，遮住了如黑色幕布般的天空，以及点缀的繁星。但姥爷却一直在自己房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没有开灯，没有手机。最后切蛋糕他才被我们拽了出来。好像一个仪式。最后照了一张照片，姥爷坐在中间，戴着蛋糕里送的寿星帽，我们站在两侧，他微笑着。妈妈后来把这张照片印了出来。

对于姥爷姥姥，我们感情不深，我还记得姥姥的面容，因为家里有一张我光头姥姥抱着我吃西瓜的照片，姥姥笑的比我开心，还露出了牙齿。

他们的离别，我也是伤心的吧，只是没有妈妈那么撕心裂肺，没有我叫不上名字的人那么张扬。因为一想到永远不会再见，便是伤心的。

关于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有些事越是拼命想要记住，却还是会随着时间遗忘。可能是我的不够重视，也可能是度过的不经意。或许，我只是再也看不到他们，我只是将眼睛所能看到的当做了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