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渡（1）

      二十岁末尾我去了天津。

     正是对所有的情绪感知最强烈的年纪，终日孤独，那种孤独来自精神世界最深沉的内里，由此一切变得苍茫。自己觉得内心痛苦，不愿诉说，亦不会书写。在半梦半醒里深夜痛哭。

     我偏执。倔强。自以为是。自己认定的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走下去，从不听别人的劝说，到头来痛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太多人歆羡青春的年龄，那是因为时间久远，他们忘记了当年所承受过的痛苦。那种以当时的心智，无法解决的精神之痛。

      天津的夜色是一种关于繁华的桔黄色。我沿着车站广场一路走到意风区，目之所及皆是白色欧式建筑的灯光。据说能叫得上名字的建筑风格在天津都可找得到。巴洛克，折衷主义，古典主义，文艺复兴。

      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雕塑很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丘比特与普绪克，裸体的女人。西方的艺术某种程度上是从人的身体开始觉醒。

      在这样的路中间走，异乡的灯光似乎绒绒的模糊。哭过。头尚微痛，总觉得眼底有泪，但看起来又没什么不同。

     天津话的声音。酒吧的声音。音乐的声音。人群熙攘。

      “喝一杯么？”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右肩。

        是很好听的天津普通话。天津普通话和北京普通话差不多，是一种外人无法模仿的语音里的圆润感。唯一不同的是天津话没有北京话里的儿化音。

        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转身抬头看他。夜色里没有完全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他很高。

        彼时心境的痛苦已占据我的全部，无法思考，于是寻求解脱。我点了头。

        他抓起我的手腕带着我走，看起来就像牵着我的手。他不是那样细致的人，不懂得女人都爱温柔。他活得粗糙，直接，他做不出不像天津爷们的事。他走路很快，大抵是天津节奏快的原因。

        他走路的风飘起了一点点衣角，我不断回望，这些中世纪典雅的建筑风格，一个个标题在我眼中飞快地掠过，威尼斯西餐酒吧，普罗旺斯法式……天津正宗……

        路边有流浪歌手，正在唱：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意风区就这样在我眼中快速地看过了，他带我折入了不同的巷子，又走过一些宽广的街道，最终带我进了酒店房间。

        他什么也没有说，把我扎着的头发散了下来。

       “我难过。”我说。

         他答一句：“我知道。”他用我的围巾蒙住了我的眼睛。

             你是城堡

             我却要将它称作荒漠

             夜色里看不见你的面目

             只听得自我隐约的声音

             当你倒在贫瘠的大地

             我要把承受过你的闪光叫做虚无

      这是一个极强烈的男人，他的大男子主义几乎到了极点，甚至有SM倾向。我撕扯眼上的围巾，那围巾限制了我的自由。他按住了我的手。

       解脱了么，我听见内心有声音问自己。

       已是凌晨。还是清醒的，无睡意。于是看韩国电影《霜花店》，难得的禁片。据说是韩国版的《色戒》。

       我说无论立意还是深度，这部电影都比《色戒》差太多。也许是朝代不同，韩国王朝的兴衰，爱情可能也受制度的影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男主的王权试图主宰爱情。我还是喜欢中国的民国时期，很多特定的事件与文学，都只在那个年代发生。音乐上来说，《霜花店》也不如汤唯唱的《天涯歌女》好听。哦，对了，我知道为什么《色戒》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了，因为是张爱玲的剧本呀！张爱玲笔下的人物，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他还是没说话，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