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心文集 翎

“何不走？”

老人负手在后，双眼锐光紧锁着跪在堂前的少年，就算霜白了两鬓，也是鹰。

“既然尝到了苦头，就该明白，这枭营不是你可以呆的地方。”

“祖父，”忍着肩头钝痛的他抬起头，眼底依旧明亮，显然是不肯：“我来了，就不打算回去。我知道，我力弱心怯，有所顾虑，但我必须留下来不是么？”

“父兄皆去，幼弟尚小，庶族无为，群狼环伺，肃和不能不以身赴虎穴。”

棍头砸在地上，贴脸落下惊起黄尘一片。

这是老将军头一次打他，左肩已经肿起，红紫未知。但他早就避无可避了。

“你既然知晓，你就更不该糊涂！”

“祖父？”

“西府落得如此，难道就没半分过错了吗？”

“不知韬光养晦，人人欲试刀俎，垂涎已久。”

“我劝过阿郎多次，他总太天真，却不知终日相伴的群臣是何种虎狼之徒。”

“终于害得弟弟们陪葬疆南，阿郎何愚！”

老人抬头望天，脸上是苦涩的笑，惨淡里带着暗恨。

西肃和跪了许久，秋风肆虐深庭，梧桐树巴掌大的叶飘了一院。

远处军士操练的喝声穿透而来，他抚着肩缓缓站起，走到兵械架旁，取了一把长戟，架下一丛白色野花正开，没有名字。

他的手摩挲着戟身，嗓子有点哑。

“这是父亲的断云戟，长有六丈，与父亲昼夜相随。”

“被陈叔拾回来时，尚染有他的血。陈叔抱着这把戟不肯松手，哭了好几天。陈叔说对不起我，没能把父亲背回来，让他死在了……外头。”

“我知道我负了他的期望，学不来他破天摩云的刀兵功夫，也没有他睥睨四方的野心。”

“但是祖父，我还是想护好西府的，只要弟弟还在，陈叔还在，我是不会输的，一分一毫也不会！”

“祖父！”

少年背后是殷红残阳，像西府诸人尸身归来那日开遍的山茶。他红了眼眶，像一只跌下崖来的幼鹰，终于还是展开了渗血的两翅。

“肃和。”

那掩着的泪终究是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