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儿时

每每说起女儿的日常，母亲总是滔滔不绝，恨不得把她每分每秒的变化都刻下来。

女儿刚学会走路，时常望着家门口外的世界倍感新奇，跃跃欲试。在爷爷奶奶的百般娇宠下，她已经习惯了我们事事听命于她，若稍有不称心，小情绪便上来了。

我曾经尝试过很多次，以强硬的方式，让她收敛这讨人厌的臭脾气。谁知，小家伙竟耍起赖，头和背径直往后一仰，两腿瞬间柔软无力，膝盖着地，剩下两条笔直的胳膊吊在大人的手掌心。无奈，我再也想不到其他更好对付的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有时候，就算门外下着雨，她也要出门走上一回。抱在手时，她半扭过身去，整个身体重力往前倾，似乎要把大人背向她要去的地方，口里不断地念叨着外人听不懂的咿呀语“踉踉”。

前天晚上，我见母亲一人忙活在厨房，便上前帮忙。烧菜空隙，母亲忍不住又聊到了女儿的一些趣事。“你小时候跟她一样，调皮和野得不得了，记得有一次......”。母亲情不自禁地将话题转移到我的儿时。

大概十五年前，村里的交通还不发达。那时候在乡下，汽车是个稀奇的交通工具，平常人家都踏着自行车往返于颠簸的乡间小路。没过多久，村里便热闹起来了，好几辆推土机出现在村落的一角。

村民们既欣喜又好奇地围观在推土机不远处，尝试跟这些从外地来的年轻司机们热络起来。慢慢的，村民们跟司机们混熟了，一部分村民还大胆地邀请他们入住自己家里。毕竟，推土是个大工程，至少得用上一个礼拜的时间。从此，村里的夜晚异常热闹，村民们天天枕着泥土味和机器声入睡。

小孩们觉着好玩，便常常尾随推土机东南西北地满村跑。我特别喜欢端详那一堆堆高如山丘的泥土，瞬间在机器的推动下变成一条条康庄大道，田和地从此不再分高低。

路还没打通的时候，小土丘俨然变成一座座不高不矮的城墙。我们索性躲在城墙的背面打起了泥仗，三五人为一队，随手一抓身边的泥巴，便朝另外一座城墙方向掷去。因为泥土比较干燥，到半空的时候全部分散，如雨点飘洒开去，只听见另一个方向的小孩们“啊”的一声。

另外这座城墙背后的小孩自然不服气，趁我们不注意，在背后来个偷袭，扔得我们满身都是泥。然后大家抱作一团扭打在一起，一瞬间，姜黄色的泥土满天飞，纯真的欢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庄。

这时，竟有一小孩领头拿起泥袭击开推土机的司机。童心未泯的司机竟没有生气，还乐呵呵地朝他们笑了笑。小孩们跟司机们玩得热火朝天，倒像是邻家哥哥们在带小弟小妹疯玩。甚至，有几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小孩直接站到推土铲上窃窃自喜，如战士般凯旋而归。

小时候，烧饭都用灶台，拿稻草，树枝起火。我常常背着蛇皮袋，跟在推土机后面，拾捡机器加工后的残枝败叶。有时候性子急，等不到机器吐出来，便跑到前面去拉拽刚刚拔起的树枝。树枝陷入泥流之中，还没被拽出来，我的脚就被泥土掩没，等到反应过来，一只鞋子已经被汇入泥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了。幸而小命还在，如今想来甚是惊险。

晚上回到家，母亲见我全身是泥，简直活脱脱的小叫花子，便训斥了我几声。其实我的调皮和野性，早已让母亲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