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脸》——第十章

我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它们的眼睛齐齐转向了我。

文 | 岫月

我一抬头，便看见了望不到边的透明培养皿。

每个培养皿里，都有一个生物：大部分是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各种动物。

如果说半脸人已经让人寒毛直竖的话，这些人的模样就让我想要尖叫了。里面几乎没有算是“人形”的东西，那些生物有些长着三条胳膊、有的头上长着巨大囊肿、有的下肢像章鱼一样发散开来、有的身上长着癞蛤蟆一样蓝绿色的凸起斑点……

最可怕的是，所有的生物都在通过导管呼吸，眨着眼睛，时不时像胎儿一样活动一下变异的躯体。

我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它们的眼睛齐齐转向了我。

事实上，我也的确尖叫了。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要原路跑回去自投罗网。

但我知道，一旦被抓住，我的下场便会和这些生物如出一辙。

诺埃尔是指望不上了，只要卖了我，何夫人肯定能给他足够的药品。我只能尽力直视前方，拼命向前跑，拼命越过这些可怕的躯体。

可怕的不是这些躯体，是制作这些躯体的人。

但是我越跑，越觉得前面应该不会有出口，而后面的两个半脸人却越追越近。

我渐渐放缓了速度，开始在培养皿中拐来拐去，期望这样能够迷惑他们的视线，却收效甚微。

但我找到了我正需要的东西——一个足以躺下一个成年人的试验台，两边的实验桌上放着许多药剂瓶。

而试验台的下面，就是整个实验室的控制面板，上面是透明的玻璃盖子，似乎要用掌纹才能打开。

我飞快地扫过这些药剂瓶，希望能找到酒精一类可以点火燃烧制造混乱或者破坏掉面板的材料。

我找到了酒精，同时也找到了更理想的药品——硝酸甘油。

治疗心肌梗死的特效药，同时也可以用来制造炸药。

但面板上还有控制这些培养皿的开关，一旦我炸了面板，整个实验室所有生物都会失去氧气供给。

我回头，意外地发现由于周围的几个变异人体体积异常地大，那两个半脸人还没有发现我。

然后我看到了那些注视着我的眼睛。

它们不是体积大，而是刻意展开了肢体来庇护我。

“你们……希望我炸了这里吗？”我小声问他们，“你们想解脱吗？”

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谢谢。”我轻声道，后退了几步，狠狠将手中的玻璃瓶掷向那个面板。

爆炸的范围并不大，但波及到了我。我被气流向后掀翻，重重摔在地上，身上被周围的碎玻璃划得鲜血淋漓。

周遭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我摸索着想站起来，却摸到了一挑湿淋淋黏糊糊的触手，沾了一手腥臭的血。

但我不能出声，黑暗是我唯一的优势，他们看不见我，但我也看不见他们。

培养皿中发出的挣扎的声音，躯体撞在玻璃上，让我全然无法通过脚步声判断那两个半脸人的声音。

爆炸的声音可能会暴露我的位置，我拖着疼痛不堪的身体移动到了另一处，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两盏手电筒的灯光。

我松了一口气，他们暂时应该找不到我了。

我返回了进来时的那扇门，推开后才发现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诺埃尔用刀挟持着何夫人，正和外面十多个半脸人对峙。

“让我们出城，我自然会放开她。”他见我出来便提出了要求。

我没想到他会出手相助，有些惊讶，此时却也不好说什么，便顺着台阶下，就着一身鲜血摆出穷凶极恶的模样。

“让他们走……”何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诺埃尔示意我将药装好，我接过他的包，看了一眼柜子，记得何夫人此前取药的位置，无视她的磨牙将那些药瓶一股脑全部装进包里。接着我们挟持着何夫人到了城门，诺埃尔要求那些半脸人退到百米之外，然后放开了何夫人。

我看过很多电影，自然知道此时对方可能再次射击，从诺埃尔松手的那一刻起转身就跑，迅速躲到了最近的障碍物——一棵乔松后面。

果不其然，待到何夫人稍稍远了一些之后，他们开了枪。

这种M92手枪在一百米开外并没有什么准头可言，但流弹总归还是可怕的，一旦碰上了便是致命伤。

我一边为自己的机警沾沾自喜，一边四处寻找诺埃尔的藏身之所。

一转头我就看见了他，捂着自己的肩膀，血殷殷地从手掌缝里流出来。

“喂，诺埃尔？”我小声叫他。

他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扶着他，跌跌撞撞跑出了这片树林。

“你没事吧，伤的怎么样？”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后，我停下来让他靠在树上，背过身脱下自己衣服最里面的衬衫。

他的手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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