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town戏精丨《三四郎》为何你总是欲言又止?
文/戏精二号 裴冶
《三四郎》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创作于1908年的长篇小说,与《后来的事》和《门》共同构成了爱情三部曲。
网上一度盛传先生曾将“我爱你”翻译为“今晚月色很美。”真假虽然无从考证,但乡野逸闻也并非全是谣传,依先生的才情和低调内敛的性格,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风流才子多韵事,类似的传闻还有很多,条分缕析起来颇费周折,暂且按下不表,今天先说说先生的这本《三四郎》。
《三四郎》的故事始于一场旅行。故事的主人公小川三四郎从熊本的高中毕业后,乘坐火车去往东京上大学。
经典的小说开场,从此地去往彼地,距离的变迁往往预示着文化的冲击。
比如托马斯·曼在其代表作《魔山》的开篇,写了主人公汉斯·卡斯托尔普只身前往高山肺病疗养院探望其表兄约阿希姆,才有机会一窥疗养院内的光怪陆离;
同样,在布拉姆·斯托克所著的《德古拉》一书中,故事开篇,乔纳森·哈克被派往特兰西瓦尼亚处理德古拉伯爵的房产事宜,才有缘与可爱的吸血鬼伯爵相爱相杀。(乔纳森在火车上还吃了一盘辣子鸡,调皮的翻译)
既是从未涉足之境,始料未及也就不足为奇了。离开封闭落后的乡下熊本,三四郎生活上的变化在赴京的火车上便已开始。
起初,他与一个女人同行。女人热衷于同三四郎说话,以独身在外、无暇顾及安全为由,找机会与三四郎共浴,乃至同寝。三四郎有意避开这个女人,即便是无可奈何,必须要在同一张床上过夜,也得先在两人之间横上一条棉被,方才躺下。
终于挨到天亮,两人分手作别:
“你(三四郎)真是一个胆小的人啊。”她(女人)的口气很平静,说完莞尔一笑。
这场艳遇让平铺直叙的行文顿起涟漪。在三四郎早先的生活经历中从没有过这样的遭遇。两人在行为和思想上的差距,仿佛是一道巨大的沟堑,令三四郎无所适从。
一个女人尚且如此,三四郎即将面对的崭新的社会环境呢?
来到东京大学之后,一介书生三四郎很快就被三个世界所包围:
第一个世界的代表人物是三四郎的母亲,象征着闭塞落后的故乡熊本。母亲热衷于给三四郎写信,总在信中提及“三轮田的阿光”姑娘,似乎只要三四郎有意,便可折返故乡与阿光结婚;
第二个世界是广田先生和野野宫君为代表的学者世界,一直为赴京求学的三四郎所憧憬:
“生活无不困乏,然而气度又很从容不迫。虽然身处电车的包围圈里,但仍能整天呼吸着太平盛世的空气而毫无顾忌之色。这个世界的人因不了解时势而不幸,又因逃离尘嚣的烦恼而有幸。”
第三个世界即是美弥子为代表的爱情世界。美弥子年轻漂亮,是成长于东京的新时代女性,自幼便接受新思想的熏陶,对刚刚离开乡下的三四郎存在着巨大的性吸引力。
这三个世界共同构成了三四郎赴京之后的生活。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样的故事架构放到今天也没有过时,对照那些北漂港漂、背井离乡到繁华城市打工求学的青年,都不可避免地会被这三个世界所包围。
而将这三个世界和谐统一的办法已有人成功实践,即成为广田先生或野野宫君那样的学者(实现理想),将母亲从贫穷落后的故土接到城市同住(不愿重回闭塞乡里,于是把亲人接来暂住),娶一个年轻美貌富有活力的妻子。
《三四郎》创作于1908年,百余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
可我们的三四郎遇到了麻烦。
“年轻美貌富有活力的妻子候选人”美弥子作为新时代女性,深陷在几种力量和思想的角力中:
她憧憬西化,向往风光无限的上流社会,却又不愿割舍与三四郎之间的暧昧情愫,身为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接受的却是西方文明的洗礼。虽然表面上思想开放,不拘俗礼,但骨子里囿于传统,始终无法逾越世俗伦理的鸿沟。
前面说到三四郎不愿重回故里,那里贫穷落后,而三四郎所代表的旧式生活,同样可以看作是美弥子的故里,似乎只要行差踏错,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难免会从精神上彻底屈服。因此,虽然美弥子心底对三四郎存有好感,但权衡再三,她还是选择了一个不爱但富有的丈夫。
而这样的社会现象放在今天同样具有参考价值。
在美弥子订婚之前,三四郎去找美弥子,美弥子问他的来由,木讷青年从来都是欲言又止,这次忽然鼓足了勇气,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段情节并无特别之处,但就三四郎的为人而言,“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自剖心迹。
而刚刚离开教堂的美弥子只是轻轻说了句:“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说完,便与三四郎分别。
小说结尾,三四郎站在长廊上,凝望着画像上的美弥子,周遭的一切渐渐隐去:
我从不曾拥有你,
但你离开时,
我还是感觉到了失去。
人生的那些无可奈何,大概就是如此吧!
*三四郎与美弥子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就是东京大学的心字池,后被称为“三四郎池”。
“她收回仰着的脸庞,回身之时趁势望向三四郎。一刹那,一丝光在女子乌黑的眼珠中倏忽一闪,三四郎觉得自己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丝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