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住着魔鬼

晚上聊天的时候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有些不愉快，过去闹过的所有别扭，他说过的每一句让我不太舒服的话，都齐刷刷地涌上心头。

“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不开心，也不自在。”这是当时我唯一的念头。

这时他断断续续发过来很多的话，大意是说我们彼此都要更坦诚，把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说出来，一起解决困难，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我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一个的方块字，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敲出潜意识里的那句话：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打完这行字以后我望着屏幕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发给我的那一句“这样我们的感情才能长久”，按下了发送。

接下来的几秒钟内我飞速思考：

明天早上有一节早课，还不能翘，如果跟他闹到很晚的话多半是起不来，所以还是速战速决。万一要是上不了我只能跟老师请个病假，这学期我还没有缺过她的课，问题应该不大…

想完这一切我才稍稍放下心来，回过神来看到他发来的那句小心翼翼的话：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在这份感情里他好像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每次跟我开个玩笑之后，我只要表现出半分生气，哪怕是佯装生气，他也立马道歉。有句词写得真好啊，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想了一下，告诉他，我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

这是真的，两年之前万分痛苦地亲手断掉和前任的所有联系之后，我好像没有再去喜欢上别人的能力了。我再也不会满心欢喜地把碰到的每一件美好的小事都告诉另一个人，再也没有坚持和谁说早安晚安的习惯。后来这些事都变成了别人给我做，我却只觉得很有压力，没办法敞开心胸去接受什么感情了。

虽然很抱歉，但对他我也是这样，试探着接近过，但最终还是只能缩回手。一个人实在是太好了，无牵无挂，无依无靠，对吧。

你是认真的吗？他又问我。

他的冷静让我有些吃惊，但也感到轻松。我说，是。

然后他说：“可以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说完就把我删掉吧。”

我看着这行字，瞳孔地震，紧接着窒息感铺天盖地。没有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要干净利落得多，这一点都不像每天晚上要唱歌给我听，每天都催我吃饭睡觉，因为我晚睡生气，还任我发脾气的他。这一刻…我本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和他在一起的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评价过他，因为说实话我的心里也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只是隐隐约约的轮廓，我知道他对我好得无可挑剔，可我却控制不住地想要逃离。他问过我一两次，我都只能说，我也不清楚，我讲不出具体的东西。

最后一次他还是问我这个问题，我有些笨拙地组织语言，一次次删除又一次次敲出很多字，最后我看着那段写出了我内心些许绝望的话，手又停在了发送键上方。

…

真的过了很久很久，我还是没有发出那段话。我想，就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很绝情的人，然后这样离开吧。

“没有吗，也没关系。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就这样吧，晚安。”

然后他就删掉了我。

他曾经说他很喜欢我的性格，能碰到性格合拍的人太不容易了，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内在而走到一起，最后大多都是不欢而散。

当他跟我说这些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却在想，你真的了解我的性格吗，连我自己都很讨厌的，我的性格。我是一个在情绪上很容易走极端的人，总是游走在过度兴奋和万念俱灰的两个端点。我敏感易怒，处处跟人置气。可是，我很会隐藏。我几乎不会流露出负面的情绪，我总是“大方好相处，不怎么发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到大的同学都这么评价我。

我知道事情都结束之后，爬下床去楼道里抽了根烟。夜风一阵阵地刮过，我突然觉得好像刚刚是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