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嗜（二）

二.戏

　　水袖舞，戏腔起，南柯罩，黄粱终！

　　“雨洗秋街不动尘，青山红树满城新；谁家剩有闲金粉，撒与歌……”【天下乐】

　　声嘶力竭，词曲萦绕。

　　这一梦的黄粱，也……该终结了。

　　画面迭起，一阵模糊。

　　那年，他如往常，粉黛施好，向着台下看客鞠身一躬，微微清清嗓，掐着戏腔唱起了戏曲一幕。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混江龙】

　　“吱呀”！

　　紧闭的门扉轻响，忽裂一道缝。

　　我的声音有片刻的停滞，余光飘向那处。

　　按规矩来说，只要戏曲开幕，那便不允许中途有看客戏中加入，今个是咋回事。

　　“……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混江龙】

　　一曲作罢，我顿了顿，有些好奇的询问：“姑娘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戏曲开幕，不接外人’的规矩我想姑娘应不会不知。”

　　“自是知晓，但八方神鬼，与我何干。父亲对你的戏颇为钟爱，我今个就是来瞧瞧罢了。”

　　“幸得赏识，小生感激不尽！敢问令尊……”

　　来人默声，寻了个位置落座。

　　小生颔首，未再度出声。

　　戏服未改，小生扬手，本是落幕却再起戏幕。

　　“今日的场次本应结束，幸得有人赏识，所以小生斗胆再舞一曲。”

　　“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霸王别姬】

　　起手、挑枪、刺击……

　　挽着枪花，他春风得意。

　　注视台下，他洋洋洒洒。

　　心中喜悦，他酣畅淋漓。

　　浸于演绎中，台上无岁月。

　　词曲铿锵起落，声线悠转大合。

　　台下寂寥，台上声茂。

　　沉醉间，利器过吼，片片血花溅撒，戏台血红。

　　“咚！”一锤定音，短暂死寂，掌声炸响！

　　地上的血是那般鲜红，晶莹的光泽，惹的烛光都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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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由

　　这日阴雨绵绵，戏院煮起了热茶。闲散人家也落得清闲，享受这生活悠哉。

　　听雨、品茶、闻戏，自在逍遥。

　　台上吟戏之人，小有名气，但终不敌名角的分寸细节控制的自如。

　　可在这阴雨天却依旧是一道巍巍靓丽的风景，台上生死离别，台下百态世人，喜乐成河！

　　 “宾客如此，当家何不献曲一支，既得名声又舔生意几桩！”

　　闲来无事，有客官兴头正起的友善捧场。他自是听见，可他并不打算上台。

　　那夜，狂风骤雨，院中的梨树被东拉西扯，他迎着风雨站立在房外久久无言。

　　有一刻，他似身临其境，心头猛地揪了一下，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那是别样的诡异。

　　血红交织着恐惧，冷光浸染着绝望，觥筹交错是刺骨的阴冷。

　　伶人为何，搏君一笑？消遣玩物？抑或是戏霸天下？

　　不。都不是。

　　率性而为，随心所欲，为天为地为知己，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真正全部。

　　为天，抨天不公。
　　为地，为民发声。
　　为知己，寻以心灵的安放之处。
　　戏曲，有魂！为民请命。

　　所以——他真正的意义，是来寻乐的人所永远不会明白的。

　　他只是他，无关生意红火或惨淡.

　　宾客来去自如，不过分强求的希望到头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失望。

　“多谢兄台抬爱，小生受之有愧！”

　　礼尚往来，他自不会不识好歹，起身鞠躬致歉。

　　宾客一笑了然，他也有些脸红啊，这结果好像让他有些尴尬，算了。

　　他，还是上台了，今天的第二曲破了例，因为他想回报宾客的善意。

　　期望会来吧……

　　“长安古马道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长安游·长安古马道迟迟】

　　曲声高和，渐趋落寞，心头涌起的酸楚，催人泪下。

　　古道上人马穿梭，瞭望四野，物已变，人已空。

　　似有春风得意到暮年垂朽的沧桑。

　　天空好像在哭泣，雨点密密麻麻的散落知屋房漏瓦，坠落一地雨帘。

　　雨帘、宾客、戏台、灯光还有一抹伤感。

　　滴答、滴答！

　　这不是血亦未是雨，而是茶盏倾倒，茶水溅落的粉身碎骨，权当是为这场戏呐喊吧。

　　言语停滞，戏曲又在一次落幕，可他这回没有及时鞠躬致意，只是看着紧闭的门扉愣愣出神。

　　“喂，呆子，门有啥好看的。”

　　闻声，他未扭头，却是喜笑颜开。

　　这幕戏，好像并不算破例哟。

　　漫天雨幕逐渐稀薄，她好像变了个样，只是声音却依旧霸道。

　　“你，姑娘我认可了。父亲的眼光好像还有点标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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