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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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雨荷和大军是同一所大学深大的同学。
周五是雨荷的生日，也是她在大学里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再过半年，她和大军就毕业了。
雨荷喜欢吃四川火锅，大山、海涛和桃子选在深大附近的四川飘香火锅店为雨荷庆生。
桃子一边吃菜一边说：“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大四了。”
海涛接过话题说：“难怪人们说大学和青春是用来祭奠的。”
雨荷笑了笑：“你俩的大学生活不应该是祭奠，应该用丰收两个字才对。”
桃子喝了一口啤酒：“雨荷，你是说学业和爱情双丰收吧，现在八字还只有一撇呢，大山，今天怎么不发言呢？”
大军笑了笑：“我听着呢。”
雨荷说：“他呀，就是个木头，整天就埋在那些建筑设计里。”
海涛道：“大山是能够静下心来的，是可以做大学问的。”
桃子说：“听说这次公费出美国留学，我系里有1个名额。”
“大山争取到的机会很大哟。”海涛把目光转向了大山。
“我没有想留学的事，只想毕业了早点挣钱，帮家里还贷款。”
“你不想出国，可我倒是很想呢，镀个金回来，起点又不一样了。”雨荷说得很认真。
“那你们两个不是要天各一方了？”桃子说完觉得有点冒失，低下头猛吃菜。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散场后，海涛和桃子要去购物，大山送雨荷回学校。
（二）
“大山，你最近怎么走路越来越慢了？”
“我一直都是老样子，是你走得变快了吧。”
“大山，如果你有机会出国就抓好机会吧。”
“雨荷，那你怎么办？我们又怎么办？”
“我也会想办法的，去美国一直是我的梦。”
“你家境也不好，自费出国也不太可能。”
“你不要管我了，我们俩个有一个能出去，都是我们的胜利。”
“雨荷，要不我俩都不想去美国的事了，国内现在也不差了，就一起在国内过平淡的生活，好吗？”
“大山，你要我把一个酝酿了十多年的梦想气球,瞬间破灭,是不是对我有点残忍?”
“雨荷,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们的心在拉远.”
“努力和我一起去美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半年后,毕业时间到来.人们常说毕业季,也是分手季.
雨荷如愿地去了美国,而且是争取到了系里那个唯一的公费名额,大山就在深圳找了份设计师的工作.桃子和海涛也一起在深圳落了脚.
雨荷出国前,大山他们还是在学校旁的飘香火锅店,为她送行.
（三）
“雨荷,你现在是心想事成了,祝福你.”桃子举起了酒杯.
“谢谢桃子,我想早点吃你和海涛的喜糖呢.”
“不远了,到时候,我们三口之家的喜糖一起吃.”海涛调皮地眨着眼睛.
“真的吗,你们真幸福,桃子.”雨荷连忙道喜.
“我们这是小幸福,不足一提.”桃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海涛见大山一直很沉默,便替他问话:“雨荷,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必须的,出国只是为了完成心里的一个梦,梦醒了就回来了.”
“雨荷,到了新的地方,又会有新的梦的.”大山终于开口了.
“大山,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我们的梦就永远在一起了.”
“雨荷,重要的是你一直开心就好,我的梦太小,我去不了美国.”
大山说完,大家都很沉默.
“大山,连明天去机场,你也不送我吗?”雨荷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
“雨荷,明天海涛和桃子会送你的.”
“人们常说有所得必有所失,现在我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开始失去.”雨荷又喝了一杯啤酒.
“雨荷,你已经得到了自已心里面最想要的东西.”大山低声说完,也喝下了一杯啤酒.
“大山,你的意思是,这3年里面都不会等我了,是吗?”
“雨荷,你马上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很快也会有新的梦.”
“大山,这么残忍的话,是特地说给我听的吧.”雨荷站起身来,忍着泪水笑了笑,“大山，谢谢你，曾经给我的梦。”她说完，就流着泪离开了。
“大山，快追呀。”桃子焦急地对大山说。
“我不希望她走的时候，心中还有牵挂和负担。”
“你此时如果不追，可能你俩就完了。”
“我俩早完了。”大山说完，拿起了整瓶啤酒。旁边的海涛和桃子是一脸的茫然。
（三）
两年后，雨荷回国参加桃子和海涛的婚礼。
好多同学都来了，雨荷唯独不见大山。
雨荷这次回国,心情是很矛盾的,她既希望见到大山,但又怕见到大山.
她出国前,大山所说的那些话竟然一一应验了,连她自己也搞不清原因.
在美国的大学里,不久就有一名叫枫的台湾男孩对单身的雨荷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雨荷慢慢地对枫产生了好感，并接受了这段新感情。
但雨荷心里明白，他们没有真爱，至少不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事由在两人的一次散步。
以前雨荷和大山散步，大山的节奏都控制在和她一个频率上。
雨荷走路有些慢的，大山稍有超过，雨荷会用手按一下大山的手心，大山会马上放慢脚步。有时雨荷走快了，雨荷只要用手指按下大山的手心，大山会加快脚步。
大山经常一边伸出右手一边说：“我会等你。”
这样两人始终保持一个动态平衡，这样的牵手让雨荷感觉，又好看又温暖。
和枫牵手，雨荷心里完全很别扭。
枫的个高腿长，他总是走得很快，而雨荷总是落下好远，两人不像是在牵手，而是在拉手。
有时雨荷也会用手指按枫的手心，但枫完全没有收到爱的讯息，仍旧快步向前。
“枫，我们不合适。”
“雨荷，怎么了，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我喜欢牵手，而不是拉手。”
“拉手也是牵手啊，肯定会有人走在前面，有人走在后面的，你拉我，我拉你，不也很好吗？”
“反正走快就不是爱。”
“那我就走慢一点。”
走过一段距离后，枫又将雨荷甩在了身后。雨荷便不走了。
“对不起，雨荷，我走习惯了。”枫又将脚步退了回来。
“枫，以后你会和我一起回大陆吗？”
“以后的事，慢慢想，好吗。”
雨荷后来委屈地想，枫走快就走快吧，反正一起散步的机会也不多，不是要经常牵手的。
牵手不合拍就不合拍吧，那就拉手吧。
有个人在前面拉自已一把，也很好，也许这就是西式的牵手。
雨荷也慢慢淡了这件事。
其实，雨荷冷静地回过头看她与大山的那一段感情，才发现她和大山在很多方面不合拍，特别是在兴趣和向往上。
虽然说自己和大山两人都来自江南的农村，两人在生活习惯上，在学习交流上很合拍。
但两人对未来的生活方向确有太大的不同，雨荷希望通过自己的奋斗，去过那种体面光鲜的生活，希望出入高档写字楼，经常在高级餐厅用餐，周末能够穿梭于上层成功人士的聚光灯之中。
而大山对穿着，对用餐，对社交都太不在意，时间都用在他感兴趣那一堆枯燥的图纸和电脑设计上。
自己能接受枫，除了对临走时大山决意分手的一种报复成分，其实更深层的原因，还是自已对大山爱得不够深。
雨荷现在想想大山在自已出国前的表现，才明白大山做的一切是很对的.
他早已发现两人在兴趣和价值观的不合拍，当时就早早做了一个，对两人未来都有好处的选择。
男人其实也是负责任，只不过常常用一些理性而残酷的方式，去追求共赢，而不是两败俱伤。
但雨荷心里深处，还是希望见的大山的。
毕竟是自已的初恋，3年的感情，因为真爱过，所以不会忘记。
雨荷就这样在宴会中恍惚地度过了。
自己也不好主动打听大山的情况，毕竟自己没有了一个理由和身份。
当然大山作为以前班上的学霸，人们不会不提及，只是听说，他现在已经荣升了工程师，经常往返于一些大城市间，好象已经有了女朋友。
雨荷心里还有一个坚定的判定，作为海涛的好哥们，大山不会无故缺席他的婚礼的，他肯定有躲自已的成分。
想到2年的光景，让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如今成了陌路，雨荷心里滑过丝丝落寞。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做不成爱人的人，再也做不回到朋友。
(四）
一年后，雨荷毕业回国。
雨荷回国可以有2个地方的选择。分别是深圳和北京，雨荷最终选择了北京一家跨国建筑公司。
因为大山在深圳，她的痛苦回忆都在深圳，所以她选择北京。
当然，枫因为没有来大陆，两人的感情就划上了句号。
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雨荷想起与枫的分别，与3年前和大山的分别，是多么的相似。
然而我们对感情的付出，却是那么脆弱和微薄。
就因为不能一起出国一起回国，不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就将一段感情宣判死刑...
“不能在同一个城市”，是一个魔咒，分散了太多段感情。它也是一个借口，被人们用来掩饰彼此不深的爱...
不久以后，雨荷去深圳去差，顺路到桃子家做客。
“雨荷，你喝红酒还是啤酒？”
“海涛，我们在一起还不是老规矩，啤的呗。”
“雨荷，还以为你会回到深圳工作的。”
“桃子，京深高铁也很方便的。好想你们，好久都没有回深大了，也没有同学们的消息了。”
“你是想问大山的消息吧。”桃子笑了笑。
“他应该是成家立业了吧。”
“可以这么说吧,他已经成家了，而且还和深大联合开了家建筑设计公司。”
“你们婚礼，他怎么也没来？”
“他是提前来的，帮我们搬家，还帮我们联系婚庆，他经常往大工地跑，他那天正好出差了。”
“他是不愿意见到我吧？”
“雨荷，你不要这么想，他一直都有打听你的情况的。”
“我们终成了陌路人，连消息都是要靠打听了。”雨荷很失落。
“雨荷，你们做不了恋人，是没缘分，现在又各自有了自已的事业，没有遗撼了。”桃子很会安慰人。
“桃子，三年的出国好像改变了好多，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我好后悔自已一意孤行的出国。”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雨荷，你也会有新的环境和新的开始。”
“3年前，大山好像也是这么说过。”
“唉，人们常说，有情人就会牵手，可现实中有情人不一定会牵手，牵手的也不一定是有情人。”桃子说得很有哲理.
（五）
和桃子他们告别后，雨荷去了深大看望老系主任。
系主任有事外出去了，系主任的老伴招呼雨荷在家喝茶。
雨荷没事便在系主任的书房里转转。她顺手拿起一份外国建筑设计的书看了起来。
书里夹藏的一份出国留学的表格引起她的好奇。表格里记载了近几年系里的出国名单。
2012年的名单里，清晰地写着：李大山。她又翻到夹在后面美国校方的原始信函，同样是：todasanli字样。
她把书放回原处，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背上也丝丝冒冷汗。
原来，是大山将唯一的出国名额让给了自已！
“阿姨，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系主任的家。
雨荷坐在开往北京的高铁上,想起了不久前在网上热传的一个小故事:
女孩要出国，男朋友极力挽留。但女孩依然坚持。最后男孩给了女孩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并告诉她，如果决定走,就打开信封。如果决定留下来，那就把盒子打开。
最终女孩还是决定走,她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机票,女孩走了。
到了国外,她打开了盒子,里边放着两张飞机票。
并有一句话:“如果你留下来，那么我会陪你一起出国！”
......
雨荷泪流满面地看着窗外,自己何尝不是那个女孩的翻版!上苍是公平的,不可能全部都给你.
在出国的选择题上,自已选择了自己的梦想,而牺牲了最深最美的爱情.
而同样在出国的选择题上,大山选择了牺牲自己的梦,而成全雨荷.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梦境,现在雨荷的梦醒了.她一直以为大山对自已的爱不够深,不够多,其实是她自已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早已超出了小小心脏的容量.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也是爱的代价.
牵过你的手,回忆是那么温暖,又是那么刻骨铭心.
谢谢你的手,让我学会长大,并渐渐明白了幸福的真谛...
早春二月,窗外田野上的小草已经冒出了点点新绿,预示着春天的气息.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