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故事散文

最后一次汇款

2019-12-07  本文已影响0人  打工者的小窝

这是一个乡下的邮局。除了各处涂上了一点我们熟悉的草绿色以外,邮局的功能已经退化,看不到收发邮件报刊的忙碌景象。就像一个不断女性化的男人,已经很难感受到他的男人味。现在邮局最主要的业务是刚兴起没多少年的邮储银行。就连我手里的这区区60元稿费也要从邮储银行取。

我在城里打工,没有固定的居所,偶尔投稿都会写农村老家的地扯。稳是稳当点,但也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邮局的汇款单都寄到了老家,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内回家去取,顺道到乡里邮储银行去取。

那天,我去邮局取一点稿费。刚站下来往外掏稿费单,一位脸色腊黄,干瘦,身体弯成了一狐线的老头,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小兄弟,有劳你一下,帮我填个汇款单,我不识字。

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对于刚从外地回乡的我来说,街上满眼都是乡亲,看谁都感到亲切,不经意间就会有人迎面问我一句:你今天回来的啊?

在我写字的时候,老人告诉我,她要将钱汇给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昆山打工,媳妇也在那里,孙子也在那里。孙子从一生下来一抓大,就放在家里让他和老伴带,一直带到孙子初中毕业,孙子书念不下去了,也跑到昆山打工去了。

听着老人的讲述,我心生疑惑:按理说,儿子在外打工,父母在家种地。是应该儿子从外面往家里寄钱,而不应该是父母寄钱给儿子啊。农村的老人不像城里的老人,有退休金,他们每个月只有政府发的10O元尊老金,其它收入就是连滚带爬种点碎地,卖点粮食换点钱。据我了解,他们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哪有余钱寄给儿子呢?

我把这个疑问说给老人听。老人机警地望了望四周,在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们后,悄悄地对我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是家里的土地承包款,每年5000多元,我又加了点,凑成了6000元。儿子前年在那买了个二手房,欠了一屁股债。我们在家日子比他好过,城里做什么都要钱,我们在家种点菜,养几只鸡,吃自家粮食,一年不上街都行。

听了老人这话,我有点心疼,就像心疼自己的父母。我知道,这些留守在家的老人都舍不得吃,有时连豆腐菜都舍不得称,儿女给的钱也舍不得用,留应付人情往来。

因为要弄清楚他儿子的名字,我写了几个同音字让他辩认。他每次都取下帽子,挠了挠枯草一样的白发,愣怔了好一会,然后才下定决心指向其中某一个字。

每年这些地亩钱,你不能留点用用啊!这钱对于你儿子来说是小钱,而对于你来说是大钱。

小兄弟,不瞒你说,哪个不拿钱当好的啊!我把钱寄给儿子,实际上是寄给儿媳妇,儿子不当家,钱都是媳妇去取的。一年不寄媳妇就不高兴,回来把脸色给我们看,说要和我们分家分地……我们到老还指望他们呢,老奶奶是类风湿关节炎,也不能走,在家只能靠挪两个板凳走路。

汇款单终于填好了,交进了柜台,我也开始在另一个柜台取我汇款单的钱,钱取出后,又与老人在门口相遇。

在走出邮局大门的时候,老人叹了口气说:哎,这是最后一次汇款了!我得了肺癌,晚期,我查出后也没看,就在家等死,也没告诉他们。明年这个时候,恐怕这钱就要他们自己回来拿啦。

听了老人的话,我的鼻子一阵酸楚,眼泪禁不住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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