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的日子，我如孤雁，但我不曾放弃过飞翔
在这个薄凉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1.
嘈杂纷乱中，我的意识慢慢复苏。恍惚中听到一声声的呼唤和嚎哭，神智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但是我意识到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只抓在我的手腕上的手松开了，一个职业化的声音说：“她没事，只是受到过度的刺激，短暂昏迷。”这个声音消失以后，周围的纷乱又笼罩过来。
想睁开眼睛，但是没有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去回忆在我昏迷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心突然一阵刺痛！他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了我！
从此后，这将是一个我无法接受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一个月以前，他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温厚地笑着对我说：“陪我去x市玩几天吧，我顺便去检查一下身体，最近一直咳嗽，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利索。”
结婚以后我就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到农村老家，幸福的做一个贤妻良母，为了他，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
婚后不久，他就去了深圳打拼，十年了，我们一直两地分居，他每年回来的几天时光，都是我生命里最开心的日子。
他是个孝子，甚至有点愚孝，可这无妨我爱他。我乖乖听他的话，住在老家陪伴她的父母，抚养年幼的女儿，女儿上小学之后，我把女儿送去城里读书，孩子住在我母亲的家里。我偶尔会去深圳小住几日，陪陪他，但依然是聚少离多。
说让我陪他出去的时候，是他刚从深圳回来的那天晚上，这次和以往不同，他提前没有打招呼，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确实让我十分惊喜。他要我陪他出去，我欣然收拾行囊，他边帮忙边说：“你多带点换洗衣服，这次出去也许要久一些，万一检查完身体医院让我住院呢。”
我笑着回头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许胡说，你这么棒的身体住什么院。只是感冒久一些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居然没有一点点不好的预感。他当过兵，高大健壮，这么多年感冒都很少有过，反而是我，一直病病殃殃的经常吃药，很让他担心，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为他的健康担忧过。
他宽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欲言又止。
事后我才知道，其实他早就在深圳确诊了自己的病情，只是心存一丝侥幸，想去别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检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怕我和他父母担心，他一直瞒着我。
我还记得他和我一起去看望女儿的时候，抱着女儿亲了又亲的样子，他眼里的泪水，忍了几次还是落下来，女儿用小手为他擦去泪水说：“爸爸不哭。”而那时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他只是太长时间没看见女儿，太过思念，居然不知道那温馨的一幕竟是一场永远的诀别！
如今他去了，永远的去了！就在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他从老家赶来的两个姐姐及x市的几个亲戚放声大哭。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胸口发闷，眼前一黑，晃了几晃，就倒了下去。
我感觉有液体顺着我的眼角流了下去。有人说：“她醒了！”我听到他姐姐哭着喊我：“你赶紧起来，这么多事等着处理。快点啊！你们的卡在哪里？快去办理出院手续，车已经找好了，下午回家！”
2.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不敢去想。一回到家，我就跪倒在他父母的脚边：“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们一起出去的，可是没能一起好好回来！”
他母亲泣不成声，东一头西一头，疯了一般边哭边喊，东倒西歪的乱撞，所有人都去安慰她了。
只有他父亲记得把跪在地下的我拉起来说：“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呀！他再也不管我们了，他连你们娘俩也不管了。”这是他离开之后，我听到的来自他家人的唯一一句安慰的话。
所有人都被悲伤笼罩着无法自拔，没有人顾得上我，一大堆后事等着处理，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不能思考，呆滞的坐在那里，任身边人跑来跑去，各种嘈杂。
来问我要钱我就给钱，现金很快用完了，最后我把卡和密码也给了他们，谁要去的我也不记得了。
我听他姐姐那个时候还不忘自豪的和前来吊唁的乡邻们说：“光他这些衣服，我们就花了一万五千多，他为养活这个家干了一辈子，走的时候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居然还有人啧啧称赞。
我麻木的听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的坐他旁边在一个冰冷的凳子上，握着他失温的手，谁来了我也懒得抬头去看，我居然没有一滴泪水。
一阵骚动之后，我听到了又一轮的哭号。是我母亲那边的亲友们来了，母亲把女儿带到我的身边边哭边说：“你要坚强啊！孩子这么小还等着你去抚养。”
我慢慢抬眼，看到女儿惊恐的不知所措的大眼睛，心里一痛，拉过女儿轻轻地揽在怀里，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一直在不停的颤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场面有点乱，亲友们这个往我口袋里塞两张钱，那个往我口袋里塞两张钱，也有人来找我要钱，我又都掏了出去。谁给了我，我给了谁，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至今只记得女儿瞪着惊恐无助的眼睛问过我的两句话：“妈妈，爸爸到底怎么了？”“妈妈，你把钱都给了别人，我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上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紧紧地抱着女儿，任身体无法克制的颤抖。
3.
第二日，他入土为安。
乡邻们散去，我躲回自己房间里默默哭泣，他姐姐叫我去吃午饭，我吃不下，没有出去。
晚上，他母亲让人来我房间叫我过去。
我对她母亲向来很尊重，结婚的时候，他和我说：“日子久了我们之间难免会有吵架拌嘴的时候，但是不管怎样，都不能让我们的父母跟着操心。父母的位置在这里，以后，他们做的对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我们必须孝顺他们。”
不仅是对他自己的父母，他对我的父母也是很尊重很孝顺。这让我更加的爱他。所以有时就算他的父母确实做的不好，想想我也忍了，也不忍他在外打拼之后还为家里的事忧心，家和万事兴。
和他父母住在一起的十年，面上几乎没有和他们闹过矛盾。但是我知道，他的父母并不喜欢我这样中看不中用的儿媳妇。每次到了农忙季节我都会闹出很多笑话，因为我确实不会做农活，但我一直努力去学。
和老人之间没有太多共同语言我就少说几句，很多话可以用微笑和倾听去代替。大多数时候我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书，或是躲在房间里和他打电话聊天。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十年，彼此相安无事。
他父母的房间里有几个邻居，还有他的两个姐姐。我问：“妈，找我吗？”
他母亲正襟危坐，指了个凳子示意让我坐下，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来咱家的这十年这家人对你怎么样？”
我点头：“爸爸妈妈对我非常好，咱家的每个人对我都好。”
“可是他就这么扔下这个家，扔下这一家人走了…..”他母亲说着又泣不成声，他父亲无声地抹了抹泪眼，旁边的邻居赶紧劝慰，两个姐姐也陪着垂泪。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母亲：“妈，你和爸爸要保重好身体….”说着，我也哽咽出不来声了。
他母亲停了哭声，接过邻居递过去的毛巾，擦了擦脸，继续说：“他不在了，这个家也不像个家了。我听你姐姐说他当时留下话，让你把你新买的房子卖了，一半钱给你们娘俩，一半钱给我们养老。”
我的心猛地像被重锤击了一下，看向他的两个姐姐，不解的问：“他这样说的？”
他病危的头一天明明伤感地对我说：“好歹算是给了你和宝宝一个住处，可惜还有十几万的贷款没帮你还清。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还房贷了，以后你一定要坚强，出去找个工作吧，若是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就忘了我吧。我也不能帮你供咱们的宝宝上大学了，将来宝宝结婚生子我怕是都看不到了。”我流着泪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买那个房子的时候，他说女儿大了，不能老是寄居在我母亲家里，得给孩子一个像样的家了。那栋楼刚装修起来不到半年，我们还没搬进去住。贷款十七万，目前还有十二万没有还清。我对他的决定一向尊重，买房子的事，本来也正合我意。
他两个姐姐迅速地对看一眼，大姐肯定的说：“对，他就这么说的。他说他以后不能再孝顺父母了，让我们帮他把房子卖了，留一半孝顺父母。”
“以后我和孩子住哪里？”我心先是一惊，而后一凉，这句话脱口而出。
对于一个婚后十年不曾工作，以丈夫为天的女子，那一刻的无助、伤感，绝望无以言述。
“你还年轻，以后还能不找人家了？卖了房子你和孩子就有钱了，这么多年，他也没亏待你们娘俩，该替你们想的，也都替你们想到了，他说让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是他姐姐的声音。
他怎么可以这样待我！十年夫妻，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居然让我找个人家嫁了？爱他这十几年来，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过别的男人，心心念念只有一个他，他就是我的一切。我说不清内心是伤痛、绝望还是愤怒！那一刻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他果真这么说的？！”
我几乎相信他姐姐说得是真的了。
“我们还有十二万的房贷没有还，这个他有没有说过？”我问他姐姐。
“没有，他说给你们娘俩留了六十万，就算没有这个房子你们也够生活的了。”
“我们有六十万？那六十万在哪里？有这六十万他为什么不去还了贷款？留着六十万在手里还去贷十几万？”
“他没说过你们有贷款！你不用在这里狡辩！”
“我哪里狡辩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还有买楼的时候他借过妈妈八万块钱！”
“姐，你刚刚不是还说他留给我六十万吗？既然我们有六十万干嘛还借妈妈八万块钱？”
“你这是明装糊涂！”他姐姐无言以对，恼羞成怒。
“从我结婚之后，咱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分过家，这个家也一向是妈妈当家，我从来都没有把过家里的一分钱！这些年我只是花几个他给我和孩子的生活费而已！既然他有六十万没给我，没给妈，他给了谁？”
“太能装了！你就装吧！”他姐姐居然当着邻居的面这样说我！
这时他母亲开口了：“自从你来了这个家，我们也没怎么用你干过农活，你跟着我儿子可是享尽福了。这回可是福到头了！”
“妈！？”我的心彻底凉透了，这居然是他母亲说出来的话！就算是仇人至于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明白这世间一向人情薄如纸，人走茶凉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而且就那么突然地降临在我的头上。
我知道，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没有了他的庇护，我若不坚强起来，就真的无法养活自己和女儿了。在此之前的一两天我甚至想过随他一起去了，那样眼前这无边的痛苦就可以解脱了。可是孩子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
想起女儿惊恐的问我的那句：“妈妈你把钱都给了别人，我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上学了？”
我的心好痛！
母亲带女儿走的时候，女儿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我，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可那个小小的人儿眼里居然有了深深的忧虑。
懒得去和他们继续理论，我说了句身体不太舒服，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必须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去过。
4.
那日之后，我就把女儿从母亲的家里接了出来，住进我们刚修好的房子里，我拒绝了我母亲的陪伴，我说我想静一静。
我要给孩子一个全新的环境，安抚一下她幼小的心灵。也给自己换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在他母亲家里继续住下去，我怕是真的要疯掉了。
女儿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强颜欢笑给女儿做饭，检查作业，陪女儿看电视，哄女儿入睡。
女儿上学之后，我常一个人站在窗口看楼下往来的行人，幻想他高大的身影又那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依旧温润的对着我笑。可是没有！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身影是他。
有一次真的看到他笑着站在楼下向我招手，我欣喜若狂的喊他的名字，却从梦中惊醒。
无论住在哪里，感觉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挥之不去，又触摸不到。我疯狂的思念他，却又见不到他！
即使老去容颜老去梦想
也难以老去这份忧
一阵轻风拂过
也足以将伤感的心弦触响
这份痛
深藏在语言难以企及的地方
永生永世无法相忘
我知道我的伤感已经病入膏肓
没有人可以医治我浮世的迷茫
你的气息无所不在
伸出手去却只有空空荡荡
也许不到死去无法将一切遗忘
我把文字当做泪水
一字一句寸断柔肠
而你
却居住在我的诗里
毫无表情地向外张望
这是我那段日子里写下的诗句，还有更多断肠的诗句如今不忍回看。
每次电话一响，我都会条件反射的想到是他，每一次都会失望。
我常常打开ＱＱ，去看我们留下的聊天记录，我会在ＱＱ里给他留言，希望他有一天看到能够回复我，可那个小企鹅，始终没有亮起来。
他五七的前一天，大雪封门。多年罕见的一场雪，致使交通瘫痪。
我打电话给他大姐：“姐，雪太大，车都不通了，我今天回不去了，明天我会想办法回去，你们离得近，回去多帮帮爸妈。”
那头传来他姐姐的声音：“行啊。你的嗓子怎么了？”
这是他去了之后，他的姐姐第一次如此关心我。
这一个月来，人前要装作坚强，人后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快出不来声音了。
那一刻，他的亲人如此关心我，我突然就感动的泪流满面：“姐，我好想他！醒着梦着我每天都在想他！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是啊！哪能说忘就忘啊！我们也天天想他！反正都得适应一个阶段啊。”他姐姐在那边也哭了，我们握着话筒彼此听到两边的啜泣。
他姐姐先停止了哭声：“我劝你还是换个环境吧，把那个房子卖了。要不然你得老想着他。他说了给父母一半钱，你要是不听他的，你住在那里，他也不会让你得安宁的！”
我也没想到他姐姐居然会这样说，刚才的感动瞬间就被冰封了。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这是为你好，你自己考虑考虑！”
接着那边电话里便传来滴滴滴滴挂断的声音。
哪一刻，我的心瞬间跌至冰点，仿佛血液也被凝固住了。
第二天，我高价租了一辆车和女儿回他母亲的家里。进村的小路雪没人清理，车进不去，我们只好步行回村。路上的雪几乎每一步都到膝盖，女儿小小的个头跟着我踉踉跄跄一步一滑的回到我原来生活过十年的那个家，女儿的小棉靴几乎湿透了，赶紧把靴子脱下放到炉火旁，让孩子到床上暖着。
我和他母亲说：“妈，雪太大了，别让孩子跟着上坟了，她爸爸要是知道，会心疼的。”奶奶也是心疼孙女的，点了点头，说：“按理说她爸爸就留下这一个孩子，是真该去啊，雪太大，没办法，孩子就别去了。”
他二姐听到这话从院子里进来：“妈，这不行，五七是大七，她爸爸就这一个孩子，谁都不去，这孩子也得去！”
就这样，孩子又一步一滑的跟着走了一公里的雪路。
中午，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路更加的难走了。他们留我住下，因为确实是没车可走。可我一刻也不想在留在这个冰冷的地方了。没有了他的家，这里也没有了温度。
能打的电话都打遍了，最后我表姐帮我找到一辆刚好要回城里的车，但是我还要走到一公里之外的公路上去，车辆无法进村。
我带着年幼的女儿，带着自己的固执和倔强，拒绝了他们的挽留，一步一滑的离开了那个村庄，毅然走进茫茫大雪。
司机好奇的问我：“这么大的雪你干嘛非要赶回去？”我不想和陌生人多说，随便找了个理由：“孩子作业忘了带，得回去写作业。”
路上实在太滑了，险象连连。经过一座桥的时候，随着女儿的一声惊叫！车体一滑就撞到了桥的栏杆上，我一把搂过女儿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宝宝不怕！宝宝不怕！”
淡定的望着车外深深桥下，那一刻甚至在想：如果车能从这里一下子冲破桥栏，也许我从此就解脱了。
低头看了看年幼的女儿，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孩子还那么小，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我答应过他，将来要供养女儿考上大学，结婚生子，这是他唯一的骨肉啊。
司机惊魂未定，把车移正，停下来稳了稳神。一脸诧异的回头看我：“刚才太危险了！你居然都不知道害怕？”我嘴角淡漠的翘了翘，算是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吧，拍了拍怀里的女儿，轻声说：“没什么可怕的。”他的诧异更加深了一层。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么淡定的女人吧。
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生死真的已经算不得什么！哀，莫过于心死。
５.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那年春节，我是主动回他家里陪他父母过的，窗外鞭炮齐鸣的时候，他的母亲开始放声大哭，我沉默的搂着女儿，亲吻着女儿的头发，我没有哭，也不想去去劝说，我的泪水是流在心里的，抑或这颗心，已经冰凝。放纵了自己颓废了一整个冬天之后。
第二年春暖花开，我下决心走出家门找一份工作，我不能把手头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坐吃山空。也不能一直靠着亲朋好友们的接济生活。还有那么多的房贷没有还清，他住院期间花光了我们的大部分积蓄，我们都没有医疗保险，没有人给报销一分钱。办了一场后事花去四万多，全部是从他留给我的卡里花掉的，最后别人还给我的是一张空卡，还额外问我要去大概四五千的现金。不知谁给了我一张清单，我看也懒得看，留在了他母亲家里。我也懒得去计较都花在哪里了，就这样吧。
我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去面对以后的日子，再这样消沉下去，我只能把房子卖掉了。到时我让女儿跟我住到哪里？
和社会脱节十年，简历我都不会填写，我对工作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能养得了我和女儿，苦点累点都没什么。
就这样，我在一家新开业的大型商场找到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买高档水貂皮衣。幸运的是，底薪和提成都不低，而且工作时间不算长，离家也不远，可以兼着照顾女儿。也许上天眷顾，我所在的那个店铺位置不错，我的工作的很努力，业绩一直不错，从我这里走出去的顾客也都很满意，还给我带了很多回头客来，那时一个月五千多的收入对我来说已经很可观了，最后老板娘看我那么卖力，年终还给了我一笔可观的奖金作为鼓励，希望我一直留在她的店里。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还清了房贷，心情也调整的渐渐平静，女儿也快初中毕业了。
每年春节，我都会带着女儿回到他母亲家里，陪他父母度过。尽管心已经凉透了，但是我曾经答应过他，好好善待他的父母，而我能做到善待，也只能是回去陪伴一下他们了。
年年别人家里开开心心过大年的时候，我面对的都是一对垂泪的老人，逢年过节，他们更加想念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这我理解。
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顾及到女儿还是他家的后代，也许看我多年不曾再嫁。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卖房子的事，以后他们也没再提过。
那十年宅在家里除了亲人及几个经常联系我的闺蜜，很少有人认识我，所以这三年每次别人问起他的时候，我都会说，他在外地工作，不怎么回来，别人也就信了。
这期间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们也曾劝过我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遇到合适的缘分不要拒绝，他们也曾试着牵线搭桥，希望我早日走出那份感情的伤痛，但是都被我拒绝了。
女儿还小，别说没有那份心，就算上天给我安排一场缘分，我也不想带着女儿走进另一个陌生的家庭，让女儿的心灵再次受到冲击。我要给女儿提供一个安宁温馨的成长环境，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把女儿抚养大。
我相信，教育孩子三分言传，七分身教，我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让女儿知道努力打拼的人生是什么样子。我用业余时间读书，学习，写文，画画，练字，学瑜伽，学古筝，听音乐，陪伴女儿一起成长。日子被我安排的很充实，和女儿相依为命，挺好的。
每次我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有一点小小的进步的时候，我都会打开QQ告诉他，尽管那个头像一直不曾亮起。
他在异地的手机号，我保存在手机里舍不得删去。一直希望那个号码有一天还会再给我打电话回来。有一次终于忍不住把那个号码拨了出去，对方是个女的，问我找谁，我说对不起，拨错了。这才想起，几年过去，那个号码早该换了主人。
６.
就在我觉得我的人生将要苦尽甘来的时候，一场意外又改变了我的生活。
那段时间奶奶病了，我从小是奶奶看大的，和奶奶感情特别好，一有时间我就骑车赶去医院探望奶奶。
一次去医院的途中，被一个冒失的中学生逆向冲来，撞倒在地，当时虽然感觉身上好痛，可那学生急着上学，我就挥挥手示意让他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在地上坐了好久都没爬起来，路上有行人围观，也有人问我怎么样了，我说：“麻烦你们送我去医院吧。”
那次，我的脚腕骨折了，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腿上被打了石膏，必须要卧床静养。
那段时间奶奶病危，比起奶奶的生死，大家都顾不上我了。
有时朋友来看我，我会让他们帮我多买些菜。忍着疼痛，单腿蹦去厨房为女儿做饭，女儿也很懂事，放学回来就学着给我做饭吃。
不久后奶奶病逝，我只能躺在床上伤心的哭泣，都没能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卧床养伤期间他母亲和他的两个姐姐来看过我，三个人买了一箱牛奶，一个西瓜，带了些自己种的菜。小坐片刻就回去了。走之前，他的母亲偷偷塞给我一百块钱，我不肯要，他母亲示意我别和她犟，别让两个姐姐听见，我只好收下。
还完房贷之后我手头没有几个余钱，失去了工作，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我和女儿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我再一次陷入了无助和绝望。
可那不争气的脚伤偏偏好的那么慢，我连下楼都费力气，更别提出去工作了。只能靠母亲和亲友们接济着勉强度日。
这一养伤，就养了大半年，我终于可以扔掉双拐，从家门口走到小区门口了，尽管一瘸一拐，但我终于可以走出家门了。
我这样的伤怕是短时期之内无法再回商场工作了，何况人家已经重新招聘了新的营业员。
在朋友的建议和帮助下，我就近开了一家辅导学生学习的课外辅导班。因为给学生讲课，我坐着讲也可以。脚伤影响不到我的工作。
从朋友介绍来的一两个学生起。半年之后发展成了二十几个学生。而且，家长们对我的工作都很满意，口口相传，慢慢的，我的教室就人满为患了，只好再换一个大一些的教室。
我喜欢和孩子们相处，我尽我所能把自己的知识悉数传授给他们。看着他们的进步，我很开心。
这一年，女儿也顺利的考入重点高中，我的脚伤日渐康复，健步如前了。
又是快一个十年了，平时我不怎么回去。但是每年春节，我都会回到那个不再有温度的家里陪他父母过年，看着他父母越来越老的样子，曾经的那些怨也渐渐的淡了。
当上帝关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他在的时候，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一眼就可以看到结局，也曾一起假设过我们老了时候的场景。
一次给他洗衣服累到我腰疼，我开玩笑说：“等早早把我累垮了，你可以重新换一个比我更好的妻子。”他说：“没门儿！到八十岁的时候你还得继续给我洗衣服！”然后就开始调皮的学我老到八十岁的样子。想想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累也开心。
我没想到我和他之间的尘缘如此短暂，也不敢去回想他离开之后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我是怎么煎熬出来的。
没有他的日子，我像一只离群的孤雁，可无论风霜雪雨，我一直不曾放弃过的飞翔。
就算世界许我以薄凉，在这个薄凉的世界里依旧要深情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