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梦见,我和姑姑家的妹妹、妹夫——一个洋鬼子回到了老家。
近六旬的妈妈蹲在门口的垃圾坑旁边,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小V脸,皮肤紧致,一张20岁的懵懂脸,她在择菜。她再一抬头,变成了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残妆像是半干的油彩一样趴在脸上。我没被吓到,却叹了口气,认清了生活的重担。
妹妹、妹夫在门口聊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野熊,扑向妹夫!
是一只黑熊,毛发锃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黑漆漆的光;和人一样高,四肢如小树般粗壮,吼叫如雷鸣震耳。
妹妹赶紧跑进屋,迅即锁上门,将妹夫关在门外,心想,熊不会对姐夫造成伤害,就和妹夫开个小玩笑吧,嘿嘿~可谁想,黑熊凶猛异常…
妹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小调皮,真的不是。我们从小认识到大,她从来都是个乖乖女,甚至有时窝窝囊囊。
二十年前,还是孩子时,夏夜,我去妹妹家里玩。天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为大雨。姑父从工地赶回家,见院子里的水泵没有苫好,孤零零的被雨淋。姑父脸色瞬时转红,暴起青筋,闯进妹妹的屋子,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吼叫道:下雨了为什么不知道去苫水泵!电机烧坏了咋办!妹妹哇的大哭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呆呆的站在一边,想劝姑父,又不敢,想安慰妹妹,也不敢动弹,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好像被打的是自己一样。
回想起来,这是我的错,错在没有挺身而出,任由姑父家暴妹妹,任由一个成年的、没文化、不懂教育的文盲男性体力劳动者掌掴一个8、9岁的小姑娘——他的亲生女儿!人的勇气是不是天生的?很遗憾,当时的我并不具备勇气。
四年前,妹妹婚礼,我见到了姑父。黝黑的皮肤记录了一辈子的风吹日晒,头发有点泛白,身穿勉勉强强的西装和皮鞋。眼睛眯缝起来,可能是怕太阳晒到了眼睛,又或他本就如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猜不到他是欢喜抑或无感。背略佝偻,他甚至和妹妹一样高了。
我不知道一个处在中年末尾的男人,还有没有身体的力气再扇妹妹一个耳光。呵呵,恐怕成年体壮的村妇妹妹掌掴两个他也绰绰有余了。我不知道在妹妹出嫁的现场,姑父会不会想起那个雨夜的暴力,恐怕他至死也会相信女儿是爸爸的附属品、女孩不如男孩好。我不知道妹妹记忆深处是否也保留一个血红的巴掌印,我只是默默祝福她,以后顺遂平安,老实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