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下）

老王退休多年，守着一家小店打发时光，店里的绿植每一棵都绿油油的，长势喜人，一看就知道花的主人热爱生活会打理。

“现在的年轻人，早上八点上班嫌累睡不醒，他是不知道我们那个年纪出过什么力！”

“我年轻那会，家里有弹棉花的机子。人家把棉花送来，我帮忙把棉花籽挤出来，如果棉籽不要，加工费我也不要了。等攒到十麻袋，我就用平车拖着步行去临沂西边的杜三岗卖掉。白天是不能去的，要干活，都是等着收拾完家里活，早上两三点钟，我就把大金鹿的自行车也绑到平车上，开始出发。这个点去还有个好处，路上结冰，没有泥，好走。到那边卖了棉籽，再把平车绑到自行车后座那里拖着，骑上自行车很轻松地回来，还不耽误白天干活。”

“后来去公社上班，一个月31块钱。我早上还是早起，两三点钟起来，骑着自行车去江苏的欢墩，他们那边的地瓜秧一把七八十棵，一把卖一毛五。我一次用自行车带三麻袋，回来到集市上一捅，一把卖两毛五，很快就卖完，卖完去上班，一点都不耽误。卖地瓜秧也是巧活，这些地瓜秧因为收了好几家的，品种不一样。卖的时候，有懂行的人就问这是什么品种，是XX品种吗？我就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咱年轻，哪里懂是什么品种？！卖完就完事，这一趟走下来，净赚五六块钱，还能吃顿好的。五块钱，要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才31块钱，一天才划一块钱！”

“这活是季节性的，只能麦口干一时。我打锅饼卖，别人家都是烧草，我烧炭，不用老跟着烧火填柴火。我支两口锅，相通着，连在一起，烧这口锅，那口锅也热了。而且烧炭的好处在于火稳定火大。十五分钟我烙一张出来，每天早晨我烙十八张出来，离县城近，我进城卖完再上班。”

“收入也挺可观的，而且那个时候都是用麦子换锅饼，麦子磨成面粉做锅饼，磨面粉下来的麸皮还能喂猪，一年下来卖好几头猪，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后来这活不能干了，干的人多了，生意就不那么好做了。”

“我又开始拖瓦，就是盖房子普遍用的的水泥瓦，市场很大，需要的很多。把水泥和沙子、水按照一定比例混到一起，搅拌，放到瓦模子里，电带动着把瓦面抹光滑了，放置一边让它老一下灰，凝固，再放到水里浸泡，彻底牢干了，就可以出售了。这活我整整干了十年，熟练到什么程度呢？那个时候经常停电，一停电，电动就不能用，这边还等着出货，我就用手自己磨平，一样的光滑。”

拖瓦我没见过，我见过拖水泥块的，用几根木条，框成长方形或者正方形，和好的泥沙放进去，最上层再撒一层干水泥粉末，用抹泥板磨平，晾干一些，再泼上几次水，防止表层开裂，有裂纹不牢固不好看也防水性差。

我想大概的过程都是如此吧，这活可不轻松，这么辛苦，身体怎么扛得住。

“所以啊，退休后就开个小店，喝着茶叶水，挺好的。年轻时该出的力出了，也该歇歇啦。”

细数老王这一生，胆气，低调，从容，勤劳。不只是出力，而是在力气里，藏着人生的智慧，值得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