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九)

40年前街上鲜有卖衣服的，那时候的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只卖布，那时候家家的妈妈们都会自己做衣服做鞋，在我印象中，妈妈从来没有空闲过，只要不看门市，她就要给我们拆洗翻做棉袄棉裤棉被，还要做鞋。

我和哥哥每年都要长个子，所以头一年穿的棉袄棉裤在第二年穿上之前要拆了洗洗再加肥加长，或者哥哥的改成我的，给哥哥做新的。

那时候棉被还没发明被罩，要洗棉被就只能把棉被拆了，洗好里子面子再缝上。我经常见妈妈在院子里铺上席子，席子上面铺上白色的里子再铺上柔软的棉花，最上面是五颜六色的被面，妈妈在上面穿针引线，很快就缝好一床被子。等我结过婚之后，就没做过这活计。

我们的鞋子也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做鞋是个高难度的手工活，光纳那个一公分厚的鞋底就够考验耐心的，要在那么厚的底子上密密麻麻地还要有规律地纳上那么多针脚，多么不容易，妈妈经常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有时候和同事聊聊天，手里也不忘纳上几针。

想想现在的妈妈们多幸福，不用手工做衣服做鞋，不用手工洗衣服，不想做饭就要外卖，解放了那么多的劳动力。

还有夏天空调冬天暖气想要几度就几度，也不用再挨热受冻。那时候冬天太冷，我和哥哥躲被窝不起床，妈妈就点张纸给我们烤棉裤，我们冬天都不穿秋裤，光腿穿棉裤。妈妈给我们烤一下棉裤筒，我们就麻利地趁着那股热气把腿伸进去。

我记得我有一双小草鞋，冬天要是脚冷得受不了，就穿草鞋，草鞋里面填了很多草，混圆混圆的，是木头底，走起路来咯噔咯噔，但确实很暖和。

在最艰苦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领着我们度过了那些难忘的岁月。

人之初(九)

其实小时候我也曾有过几件心仪的衣服，其中有两条裙子是我的大姑妈买的，大姑妈是爸爸同父异母的妹妹，爸爸的童年由于父母的离异很可怜，所以成年之后他的性格很偏执。

在我印象中，大姑妈是爸爸的兄弟姊妹中最有爱心的一位，她给我买的裙子一条印着暖黄色为主色的花纹，另一条是孔雀绿为主色的花纹。这两条裙子我都喜欢极了，尤其那条孔雀绿的，一直穿到小得不能再穿，还把它珍藏起来。

那两条裙子不能穿了之后，我就特别想要一条新的裙子，那时候妈妈就在布匹门市上班，守着一长溜的各种颜色的布，妈妈没有爽快地给我撕上二尺做上一条裙子，而是告诉我说过几天就进新货了，说有一种人造棉比老棉布和“的确良”更舒服更好看。

我倒也没等多长时间，真的进来了人造棉，花色果然好看，也非常柔软，下垂感也好，很适合做裙子，于是我又拥有了一条漂亮的花裙子。但令人懊恼的是，我的个子长得太快了，才穿了没两年，裙子就又瘦又短，穿不下去了。

也无怪那时候的小孩子那么喜欢过年，平时穿件新衣服那么难，但每到过年时，总能穿上新衣服。我的奶奶，也就是我爸爸的后妈，真是一个精明能干又心灵手巧的人，我爷爷是老被服厂的厂长，我后奶奶嫁给我爷爷之后，也学做衣服，而且手工极其精致。
每到过年，她会给我和哥哥每人做一件上衣，我清楚地记得她给我做过一件深草绿色的条绒罩褂，两边胸前锈着花，样式新颖漂亮，尺寸也刚刚好，我那个心花怒放啊，幸福感爆棚。

在小孩子心里，即使物资匮乏，只要有人疼爱，我们也会有很多难忘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