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写故事]这一世的苦 下一世的甜
就让我们带着对彼此的眷恋与美好的回忆结束这一世的修行吧，愿下一世的我们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与煎熬，或许这一世的苦才能换还下一世的甜……
境远在信中夹寄的照片
这一世的苦 下一世的甜
——依凡写给境远的绝笔信
文 | 颂世梵歌
境远，我最亲爱的：
请允许我再一次这样称呼你，我知道你心里等这个称呼等了很久很久，可电话里的我却说不出口，还是以我们最熟悉最喜欢的方式来彼此交心吧。
你我都已暮年，耄耋老矣，此刻再也不用避讳什么。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想发自内心的这样去称呼你，我想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话与内心思念的苦全部都告诉你。
说实话，当看到孙女子岚为我带来你现在的照片和那熟的不能再熟的隽秀字迹时，我真的十分激动与惊喜，你依然是我梦里般的文艺模样，只是看上去苍老了些，你真的还开了我们的小店，更让我心怀愧疚。上天待我不薄，让子岚还能在A市寻到你，让我在有生之年里还能了断这个心结，我非常的感恩！
相信子岚和你说了我的近况，荣光三年前已逝世，我也的确时日无多，就在两个月前，我躺在病床上，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子岚关于我、你和荣光之间的故事，告诉她我最爱的不是她的爷爷荣光，而是你！告诉她没能和你牵手走完这一生我有多遗憾，又有多无奈！……
我拜托她去寻你，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孝顺孩子，你在信里也说了，她朝气蓬勃、温文尔雅，一如当年你刚见到的我。她听了我们之间的故事，深深地理解其中的隐忍与背负，终于答应代我去了却这桩心愿。
想到28年前的那个深秋凄冷的寒夜，想到那晚分手时痛彻心扉的离别誓言，想到你恋恋不舍的目光里透着的感伤与绝望，想到你背着小提琴、拿着画夹孤伶无奈的背影，想到你戴着我为你织绣的白围巾在凛冽的寒风里向我在的方向飘曳，像是一只不忍放开的手，如果那时我转身奔向你，我们的结局定会大不一样。如若真是那样，我们是否能逃离世俗眼光的轻蔑与歧视，是否会幸福的携手同行一辈子……
得不到的永远在追忆，而追忆又是一杯苦涩的酒，细品慢捱时，愈是过往情深愈是肝肠寸断。想到初识那些年你我竹马青梅的伉俪情份、琴瑟和鸣的相知相惜、你侬我侬的温情陪伴；想到你为我们谱写的《凡境》之曲、为我创作的《璧人》油画、还有那张特意以我为模特最后意外获奖的《绣锦》黑白照片；想到那些年我们最钟意最合拍的一个个创作的小物件；想到你醉心于艺术时的专注表情、与我对视时的默契眼神、四目无言的相顾一笑以及露出的浅浅酒窝；想到我沏茶来你奏曲、我刺绣来你作画、我做饭来你浇花；想到同品你我最爱的碧螺春时发散的淡淡清香味、院子里紫红色的三角梅开得正旺、还有瓦砾上的青苔在夹缝中滋长；想到在那个烟雨朦朦的江南小镇、在那所古朴雅致的小院儿、在那些年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清晰如昨，停在泪中间……
你知道的，如若不是文化大革命的那场历史浩劫，如若不是你被下放，整整两年我四处寻你，却等不到你的任何消息，如若不是那样，我们定不会走散，也定不会有以后发生的事情了。你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从我的生命中溜走，而我就这样在没有你的世界里苟且而行，后来我遇到了荣光，再后来我和荣光有了儿子小林。你也知道的，荣光待我还不错，但我和他之间少了和你的那种愉悦的默契与心灵交融的吸引力，我总觉得不快乐，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与义务，因为我心里依然想着你。
再后来，被岁月折磨的我不得不低头认命，当我渐渐的能把你放下，也渐渐的能从失去你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命运却再一次的嘲弄了你我，只是这一次更加深刻而彻底！那天，当小林用自己的稿费为我卖来最喜爱的榴莲，我无意间在包裹榴莲的报纸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张1990年1月6日《A市日报》周末版报纸，整整半版关于你的详细报导，我眼含着泪花，激动地把那张揉搓的不像样的缺角报纸一读再读。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这张旧报纸，如若不是你在A市如此知名，我根本寻不到你……
我内心那颗想你的种子再次萌芽，想你的冲动让我战胜了应有的理智与矜持，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当我的身影出现在你的工作单位、出现在你面前，我多想和你相拥在一起，多想握紧你的手问你过的好不好，多想把和你离别的时日所承受的分离与思念之苦统统都告诉你，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彼此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默默地伫立着，良久……
再后来我们频繁地往返于A市与B城的道路上，我们约定每半月一次书信相通、每两月一次见面……我脸上回归的笑容越来越多，你也是春风满面，创作进入了新的阶段，还记得那时你为我们创作的新曲子——《重生》，那是我这辈子听的最好听的曲子，百听不厌。我们忘情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与珍爱的幸福之中，忘却了现实的烦恼与羁绊。可是现实就在那里，我们不得不去考虑解决：是彼此结束各自不幸的婚姻而后结合在一起，还是就这样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做一辈子的红颜知己，还是……
鱼和熊掌不能得兼，那个年代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背负骂名的，毕竟我们都已不再年轻，毕竟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和孩子。我知道你不会做这个决定，其实我也不忍心做出这个决定，如果要能回到当初该有多好！经过思想上激励的挣扎与权衡，在那年11月26日，在我们最后一次的会面上，不欢而散的结果，各奔东西的背影，注定成为我们彼此这一生无法忘却的伤痛，我们约定下辈子再续缘，尽管是那么的不情愿……
是啊，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能怎样？我们守约了28年，如今我在最后的生命里，失约了，我不想带着遗憾归去……
这封信已经接近尾声了，而我已泣不成声，我也终于从中得到了解脱，这次是真的解脱了！你不用来看我寻我，就让我们带着对彼此的眷恋与美好的回忆结束这一世的修行吧，愿下一世的我们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与煎熬，或许这一世的苦才能换还下一世的甜……
我累了，要先去了，我在那边等你……
你亲爱的：依凡
2018年1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