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素颜”，我同样喜欢你

01.

我叫林琛。

站在横跨马路的天桥上，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路灯，周边一栋栋大楼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将人们包围在这座城市里，楼里偶尔有一丝星星点点的灯光，但仍然赶不走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幸运的是，这座城里抬头便能看到稀疏的几颗星星，北边最亮的北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走过天桥的人稀稀疏疏，有年过半旬的老人；匆匆下班回家的都市白领；三三两两逃课去网吧的高中生；还有一些手牵手的热恋小情侣。没有人像我一样驻足在这欣赏这座城美丽的夜景。

不，应该是我们。

每每走过这座天桥，我都会不禁想起与你的种种回忆，一起在天桥上数着马路上的车流，讨论那些亮灯的楼里都在做些什么，谈着我们那遥不可及的梦想，笑着八卦白领们在写字楼里的你侬我侬。

你说你最喜欢的是天边那颗最闪亮的北极星，无论何时何地，它都如约的挂在夜空中，走到哪都能够看到它，指引人们回家的道路，也像守护神一样，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有时你会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北极星一样的人，照耀他人，且永垂不朽！"

要是你还在我身边，我定会轻轻敲你的小脑袋，“你傻呀，照耀他人那是电灯泡的工作，你瞎掺和什么。”

这时的你，日常都会嘟着小嘴，一副生气样，抡起拳头对我穷追猛打，直到我跪地求饶为止。

可惜你已不在我身边。

这座城市里充满了我们的回忆，从相识到相恋，从陌生到熟悉，从形单影只到朝夕相伴，从热恋到你离我而去。

当回忆涌上心头，心痛得便难以承受，你说分手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像这座城里的大楼一样冰冷。

已经一年了，我还是忘记不了你，每当走过这座天桥，我都会抬头望着这颗北极星自言自语。

“一夏，我好想你。”

02.

与你相识是在高中。

开学第一天，你坐在迟到的小黑屋里，扎着俏皮的马尾辫，厚厚的刘海下面是你那通红的脸颊，双手抱着书包低着头，一板一眼的校服也遮挡不了你白皙的皮肤。

这时你抬起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与我对视，不出两秒，你又将头埋进你的书包里，不同的是，你的脸更加红了。

我走到你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未看完的小说继续阅读。

本以为沉默寡言的你突然站起跟我说话，“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一夏，高一六班的。”

这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是缘分还是上天安排，你居然跟我同班。

“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同学，你怎么也迟到了呀。”

见我对你不理不睬，你一改先前的羞涩腼腆，开始对我进行迫击炮式的狂轰乱炸。

就在我快招架不住时，主任将小黑屋的门推开，救了我一命。

我瞟了你一眼，看着你依旧通红的双脸，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我合上小说，拎起书包就往门口走。

此时你却突然追上来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同学，有没有人说你很帅呀。”

我不自主的浑身打颤，不知是耳朵处过于敏感还是这句话让我不知所措。

当我反应过来时，你已经一路小跑到前边的班主任面前，你跟班主任小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我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班主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你在旁边红着脸低着头，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我的错觉，我隐约看到你在偷笑。

班主任只让我一人写检查时，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你，心想着“凭什么同样是迟到，就我一人写检查？”

从那天开始，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03.

你就像粘人的棉花糖。

高中三年里你向我表白了无数次，直到那次聚会前我一直都没有明确跟你表明态度，可以说我贱，也可以说我装清高，但我就是喜欢你对我说“我喜欢你”时的那种羞涩，也喜欢你厚脸皮般的对我穷追不舍。

虽然没有一开始就接受你，但在我的高中生涯，除了你之外的女生我一概不予理睬，在我身边的女生，只能是你。

我享受着与你一同走在校园里，享受着与你一同放学回家，享受着你在车后座轻拉着我校服的感觉，享受着你每当遇到难题在课间都会来找我解答，比我优秀的人很多，而你只找我一个人。

直到高三那次世界末日前的聚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借着世界末日的名义边喝着小酒边释放出高考前的压力。

每个人都道出了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想要完成的愿望，正当我低头冥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我该怎么度过。

“我跟林琛已经决定好了，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爬上我们城市最高的地王大厦，看漫天陨落的陨石，看地底迸发出的岩浆，看远边袭来的海啸！这才是最浪漫的事，对吧，林琛！”

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你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听到你的愿望，我才恍然大悟，这三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不就是你一夏吗，一直在我身后对我穷追猛打的，不也是你一夏吗。

我决定，在最后的世界末日，陪你一起度过。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大胆的说出了想跟你一起度过世界末日的想法。

“我们是这么打算的，人生就这么短。几千年来，能够亲眼见证世界末日的，据我所知，一个都没有，我跟一夏打算做第一人。”

我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你，还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可能由于酒精的缘故，你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看见你的微醺样，脑海里闪过的是这三年来你对我的种种回忆，我脸上不由得洋溢起了微笑。

这回换成你一脸懵逼的看着我，可能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要是放在平常，你这样不经我同意的胡言乱语，我铁定骂你“脑子进水”。

此时全班同学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知道，这是给我们两个人的。

也是在这一天，我们俩确定了关系。

04.

高考过后，高中生活转眼就过去了。

你成绩不佳，只能留在这座城市，我不想生活在没有你的城市里，所以我决定留下来。

上了大学，你的学校在城市的东边，我在西边，这座生我们养我们的城市不大，我过去找你，坐公交车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

我们每周都会见面，一直处于热恋期的我们，每次见面后的离别都会依依不舍，只好煎熬的等待着下周末再见。

上大学以后的你，变漂亮了。

你开始学会精心的打扮自己，原本万年不变的马尾辫现在变成微卷齐肩的梨花头，厚刘海也变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空气刘海，着装逐渐成熟，脸上开始化上淡淡妆，本来五官就精致的你，加上胭脂水粉显得更加立体。

你高中时期的稚嫩气息逐渐褪去。

我仍旧一尘不变，依旧像高中的我，玩心未泯，不修边幅，而你却愈发的成熟，你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娴熟优雅。

但你并没有因此嫌弃我，反倒经常跟我开玩笑的说：“只有你这样不修边幅我才配得上你嘛，你本身就长着一副诱人犯罪的脸庞，如果再稍加打扮，那我仅剩的最后一丝安全感可就没有咯。”

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度过大学四年。

感情日渐加深，甚至已经从青春懵懂的爱情演变成习惯了对方的亲情。

05.

毕业后我们也在这座城市里工作，我们离开家在外面租了房子一起生活。

工作后的你更加动人，脸上的妆容更加的精致，职场上的你散发出一种理性成熟的美。

双方家庭早已同意了我们交往，也已经在筹划结婚事宜。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个年头，命运的小船就像入对了河流，一切顺风顺水，正当我以为就要流入汪洋大海，走向我们幸福的源泉时。

我们遇到了暗礁。

那次跟你去医院的定期验血检查，医生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林琛先生，您的爱人，也就是一夏女士，可能患上了乳腺癌。”

听到医生对我说的话，我脸色瞬间煞白，第一反应肯定不会相信你会突然得此癌症，我死死盯着医生的眼睛，希望他能够给我否定的答案。

“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进一步的化验检查，您先不用担心，可能是数据有误，等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完全确定，希望您能够允许一夏女士办理住院手续，以便于观察治疗。”

“观察你x啊！” 我一拍桌子，起身扭头就走，出门时我毫不留情的将门一甩，“现在的医生光会忽悠！一点正经事不办！”

最后那句话我是对着正坐在医院走廊长凳上你说的。

你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医生跟我讲了什么事情，你一路追问，我一直闭口不提，后来还是随口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迟迟无法接受你得了癌症。

化验结果出来以后，事实正是如此，拿在手上的化验单，我犹如晴天霹雳，全身不停地颤抖，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出血，我仍然不想相信。

可你却无比镇静，那天的你已经卸去往日精致的妆容，脸色憔悴的看着正发抖我，右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琛，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卸下男人应有的所有坚强，用力地将你一把抱在怀里放声大哭，手上的化验单早已被我捏得细碎，泪水打湿了你的头发，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情绪已经极度失控，死抱着你不放手，嘴上一直嘟喃着 “夏，我一定..一定不会离开你，我要..要照顾你一..一辈子！”

06.

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重症病房，每间房里都布满了各式仪器，各种针管、线管遍布在房里的每个角落。

没几天病房都会空出一间。

半年过去了，你依旧在与病魔做斗争，因为化疗，你失去了你最爱的长发，再也不能化上你最喜欢的妆容，也穿不上你最美丽的衣服。

你真正成了“素颜”。

看着你日渐憔悴的面容，我的心里如刀割一般。

你仍然保持微笑，对我们依旧保持着乐观积极，嘴上对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 “没事的，我很好。” 但我们都知道，你不好。

我辞去了工作，每天在病房里陪你，陪你回忆我们的点点滴滴，陪你畅想你病好以后的我们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每天晚饭过后我都会带你出去走走。

医院门口的对面就是一座天桥，你生病以后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天桥。

在那里你可以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一眼望不到头的路灯，还有那颗挂在天上最闪耀的北极星。

在天桥上，你望着不远处的写字楼里亮着灯，眼睛透出一种渴望，对着我说：“要是我没生病，我可能还在那栋楼里上班，亮灯的那一层也可能是我在加班。”

我每次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搂着你，默默的陪着你。

你说你病好以后最想要的生活，就是跟我在一起，养一只狗，生个小宝宝，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一起努力还房贷，周末带着宝宝和狗一起出去游玩，虽然朴素，但现在也是奢侈。

有时在天桥上看见逃课去上网的高中生，看着他们依旧穿着我们当年的白色校服，稚嫩的脸庞，青春的气息，你总会想起当年的我们。

“要是当年我没喜欢上你就好了，你也不用像现在一样那么辛苦。”

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知道你说丧气话，我只能像当年一样调侃你，“如果当年你没喜欢上我，说不定现在我就在别的女人的床上咯。”

这时你就会像当年一样追着我猛打。

有时你看着天上最闪亮的北极星时，你会像小孩一样许下偌大的梦想。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北极星一样的人，照耀他人，且永垂不朽！”

我会继续调侃你，“你傻呀，照耀他人是电灯泡的工作，你瞎掺和什么。”

你会嘟着嘴故作生气，随后继续抡起拳头对我猛打。

在你生病期间，我能做的，就是陪伴，让笑脸更多的出现在你脸上。

07.

天桥上的夜景如此美丽，也只有我跟你能够驻足欣赏。

又过去了半年。

病魔逐渐侵蚀你的身体，就在一个月前，你已经不能直立行走，轮椅已经取代你的双脚，每天我依旧会带你出医院，上天桥看景色。

你说话愈发的吃力，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跟我相互斗嘴调侃，但我不管，就算你不能回应，我依旧对着你自说自话。

“夏，你看这几个傻x高中生又逃课。” “夏，你说那些白领们在写字楼里会不会有一些xx事的啊，为什么每天晚上她们都要加班啊。”

每次你都会用微笑来回应我。

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把你推上天桥，然后自言自语的自说自话，这时你突然艰难的说出一句话让我痛苦不堪。

起初看到你吃力地动着嘴唇，以为你对我说的话有所异议，我将耳朵凑到你的唇边，仔细听你用气发出的声音。

“琛，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夏，你别说话了，看你说话怪累的，我把你推回去吧，我们一起在房里看电视好不好。” 我立马将头抬起，不再听你对我说的话，我假装听不清，因为我知道这并非你意，但我的心里依旧像被针扎了一般疼。

将你推回去的路上，你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在病房里，看着电视里各大明星表演的综艺真人秀，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分手，这七年以来我一分一毫都没想过，就连你生病的这一年里我也没想过分手，无论我多么苦多么累，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我痛苦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俩之间没有感情，而是你决定对我说出分手，这说明你已经放弃了希望，放弃了对病魔抗争的斗志，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世界末日都没能改变我们，区区病魔又能怎样。

我死也不会答应跟你分手的。

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08.

夏，今天是的你忌日。

去年今天，你面带微笑的在病房离开。

看着你完全“素颜”的离去，显得你格外美丽，我没有眼泪，只有默默抱着你的身体跟你说：“夏，你在那边等着我，你是照耀我的北极星，我会追寻你的方向去找你。”

那天我站在我们每天都会在的天桥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上那颗最闪耀的北极星，它依旧那么耀眼，我想，你应该也追着北极星的方向去了吧。

那时，北极星旁渐渐闪烁出一颗小星星，依偎在北极星身旁。

没有耀眼的光芒。

直到今天，那颗小星星依旧依偎在旁边，是否像你所说的一样，成为天上的星星，注视着我的一切。

我想，那就是你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