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从来,都只爱自己
当你老到需要出回忆录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没有爱情故事,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复习《如果•爱》,是因为看到朋友分享蔡琴的《张三的歌》,旋律是《外面的世界》。起先,我是从周迅嘴里听到这首歌的。电影里,林见东透过门缝,窥视周迅饰演的老孙赤裸的美背时,她就唱着外面的世界。
《如果•爱》的英文翻译为Perhaps Love,perhaps,表示可能、也许、如果,这样看来,爱变成了一个问题,而不是一种感情。这一点,聂文在第一个场景里就自言自语道“小雨应该不是真的爱张扬;张扬回来找小雨,也不是因为爱她;班主跟小雨也谈不上什么爱情”。这些看似肯定的措辞,暗示的却是质疑和强烈的思考。
在看惯主角之间的爱情后,视角移向配角,我还发现了一种爱情的常态。
以投资人为配角(曾志伟饰演)的场景共出现四次,第一次要求聂文拍一个爱情片,满足观众收视率,同时希望自己的小秘出演;第二次,听到林见东经纪人的合约要求毫不理会;第三次抱怨男二号找不到演员,将造成损失;第四次知道聂文出走,焦虑资金周转问题。
小秘从头到尾都是顺从,像极了人们常说的物质世界,就像感情的牢固程度和物质基础具有极大相关性。
而当爱这个字眼,要让孙纳、林见东和聂文去经历时,却会变得纯粹而复杂。
孙纳:“不记得才好。爱情……没有过”
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很诚实。很多人喜欢这样评价女人,因为她们说话总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当有人要为孙纳制作回忆录时,她很明确地表态说,不要回忆录要出写真。问及爱情时,她焦虑了,连倒酒的手也在发抖。“不记得才好。爱情……没有过。”没有过,就是有过。
世故、圆滑、精明、虚荣……这是很多人对孙纳的评价。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心性刚毅到无法动摇的女人。现实中的编剧显然对这个角色偏袒了,她是少数利用自身优势,走到人生巅峰的例子,换取成功的代价是爱情。
她说:“如果别人像我这么苦,一定会努力的。”孙纳的现实,来自于放低姿态和认清自我。我想,她对于爱情的思考是,对我这种人来说,过于奢侈。
她曾经很希望林见东可以成为导演,她就能成为明星。从这个角度去考量“爱情”这个词汇,显得动机不纯。
孙纳问林见东借了一箱泡面之后,便说“香港人,我还欠你泡面”, 1995年的时候香港还没有回归,在当年孙纳的心目中,应该算是个富裕的地方。
她得知林见东要退学时,说道“你又没拍过几个电影,你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没天份”。她拽着林见东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成为明星的希望。
她心里肯定曾经燃起一丝小小希望,林见东住在自己这里,说不定有一天成为大导演,就是圆满的结局了。如果林见东真的很快就成为了导演,这部戏就可以结束了。但他们像极了现实中,我们年幼的爱情。女孩子总是太早熟,男孩子总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
孙纳清楚成为明星就要趁早,她不愿为林见东能否成为导演这个赌局买单。攀附美国导演、勾引林见东的同学冼平,最终一步步成为明星,就是她选择的,最快的出路。
她不愿回忆的过去,除了爱过的林见东,也有那些为了成名所做的交易。《十字街头》中的歌词大概是老孙那段日子最好的写照,“爽不爽一霎那,天堂地狱一家”、“爱情是道具”、“别跟生活怄气”。
她爱林见东吗?肯定爱过,我原先认为,孙纳不论对林见东还是聂文都没说过爱,可能因为她的世界里没有“爱”。
其实,老孙的爱,表现在身体上。她为什么在找美国导演前,把自己的肉体给林见东?她心里渴望的干净,应该属于林见东。她可爱的地方在于简单直接,但咬着牙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苦。林见东和聂文都看到她的苦,也都看见她的渴望。
老孙和林见东从北京回上海时,是有机会破镜重圆的。
她订了两人一起回上海的机票,表示内心已经动摇了。这一丝希望,最终被她挡在回忆的门外。她的苦源自于太清楚自己的天平上有什么,之后该往哪里走。
但凡她不打算进军美国市场,都可以马上跟着林见东去过他想要生活。
可是,她是打不死的“老孙”呐。
更何况,“火热的爱情只出于暂时”,那么聪明世故的女人,难道不明白林见东爱的是回忆里的她吗?拥有过就好,这是老孙心里最柔软的底线了。
“歌厅全坐满了才100个人,但光一个电影院就能坐好几百个人。”
这样的老孙,难道不可爱吗?
林见东:“老孙,我走了,不要忘记北京“
活在回忆里不肯走出来的人才最可怕。
如果不是再次相遇,林见东后半辈子会被回忆淹死,同样,孙纳的心结也无法解开。私以为,像林见东那么柔软的人,跟老孙是不合适的。但爱情,从来那么不讲道理。
那一年,他们坐在公交车上,林见东说:“老孙老孙,我可不是你,永远打不死。”
老孙却说:“我也会死的,只是你看不见,做人太容易,就不好玩儿了。”
他并没有被孙纳的句话触动,因为他选择了这样柔软的人生态度。孙纳为自己的野心负责,代价是爱情;林见东选择了什么?
对感情,选择继续用回忆吞噬自己,代价是夜夜失眠,承受每醒一次,就“失去”一次的痛苦;对事业,他想成为导演,但除了说自己“没天份”,努力啃书之外,就没有更多的努力了,最终成了个有些名气的香港演员。
他对周遭的设定,从不反抗,甚至连影片尾声,他来到面馆要一杯咖啡,竟被塞了一碗酸辣面。但他依然接受。
他听到老孙想成为明星的想法,只道“你应该可以”,他会不知道成为“明星”的代价吗?老孙说“如果你当了导演,你还可以把我捧红呢”,他没有任何表态。
听到老孙说,美国导演要娶她,依然没有表态。甚至听到同学冼平说“跟我”,他都没有发怒。也许你说他是懦夫,但我想说,按照他的条件,说任何话都没有资格,况且,他一开始就了解老孙。
难道这样的柔软,听上去不像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你我吗?所以,有什么可恨的,这么柔软而脆弱的人应该心疼。
他也正是那个企图“N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痴心妄想之人。
10年后,纠缠他的回忆和爱情编织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让他执着到现在的到底是什么?他扔下老孙去机场时,我会想,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技能冷却”10年来报复?到头来,还是因为老孙多买一张机票,像狗一样赶回去见老孙。
他反复踏进那条回忆的河里,试图找到最初的老孙,却捞起了一地鸡毛。他们在曾经熟悉的阶梯上相拥时,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当他在门外看老孙回片场,看到聂文饰演的班主为孙纳放手的时候,突然醒了。
难道爱不就是,能够看到并包容她所有缺陷,看着她好好吃饭,就快乐了么。
当他一直在电脑前面敲击着“我跟你”“跟我走”,当他一直下沉到河里寻找老孙的时候,或许有人正感同身受。对感情执着的人,注定悲伤。好在他醒了过来,轻道一句“老孙,我走了,不要忘记北京”,把回忆和爱情的结彻底解开。
聂文:“让我成为你的回忆”
聂文对于孙纳爱的形态开始是占有,最后是放手。
对电影的初心和爱,让他最终释怀得很轻松。影片中的聂文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和孙纳的状态:“那时候,你需要个导演,我需要个伴侣。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大家都要多了。”
聂文和孙纳所有的互动都围绕聂文的电影,聂文更器重的应该是孙纳的演技和能力,因而渐渐变成了单方面的依恋。
在他的想象中,孙纳是爱他的,体现在马戏团班主的歌词里“也许你是爱我的。”
实际上,他并不确定,但希望自己可以活在这种想象中。“梦里有梦,都不要醒”,聂文长期处于自欺状态里,这影响了他的电影创作。除此之外,还要平衡自己对于电影的初心和膨胀的欲望。
当他看到旁白送给孙纳的回忆影片时,更确定孙纳和林见东有一段回忆的事实,便怒火中烧。
“爱是占有,男人本就该妒忌,爱蒙了心,爱瞎了眼,不顾一切只许你爱我,去告诉他,面对面说,说你爱我不是他。”并给了孙纳一个巴掌,说“恨一个人要比恨他的人更痛苦。”
当他问孙纳觉得剧本改得如何,孙纳说好。他却反讥“什么时候说,聂文你已经完蛋了。”当他的绝对主导地位受到威胁时,便陷入失控状态。
面馆老板问,你以前吃面特别香,现在是不是不饿了。而当人思绪紊乱的时候,可能连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聂文更像个生活阅历丰富的人,明确自己对天平上的哪一件事更有把握。
他权衡再三决定放下,“戏演完了,你也不再是小雨了。”他也很清楚,孙纳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你的自由,白云青天向我招手,我愿为你接受这命运……我终于找到了爱情故事,一生中也无法彻底忘记,我终于拥有了美丽回忆,飘过来淌过去永不忘记。”
马戏团班主和聂文同时放手,离开了小雨和孙纳。有人认为,孙纳和聂文之间是存在爱情的,如果你对于爱情的理解正是“相互扶持”或者“陪伴”,那我同意你的观点。
但在我狭隘的定义里面,他们的互相扶持更像一种合作或者是利用。至少孙纳一定是这么理解的,所以当聂文最后轻松地说了一句“杀青”时,孙纳的眼泪更多是出于感激或者愧疚,应当不是爱。
聂文最终到面馆吃面的时候很饿,那时他应该已经找回了初心和热爱。
怎么定义热爱呢?
前几天有个朋友看到一个例子“怎么去看爱不爱做这件事?如果今年你中了500万彩票,明天你还会继续做这件事吗?”
我相信聂文一定会继续拍电影,这就是热爱。
电影尾声,孙纳拿到回忆录。她说,希望可以出演一部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说着一边流泪,一边看向天,向往那种“简单的爱情故事”已经是她回不去的过往。
正因人心的复杂,我们才更向往纯粹的爱情。而她耳边回荡的那句“老孙,我走了,不要忘记北京”和她自己说得过的“最爱你的人永远是你自己”便是交缠在一起的“既往”和“当下”。那么,未来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