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简
2018/6/28 星期四 晴

兵荒马乱的期末复习,青花瓷U盘里存满字词句段篇的各种资料,容量接近饱和,抽屉的空间,也被一沓沓模拟试卷填满。
阳光透过窗帘,留在茶杯上,又跳过桌面,在翻开的书页落下好看的阴影。
瓶子里的花几天没换,失了生气,垂下脑袋,耷拉在一旁,一如班上的女生,头发一溜儿披散下来,眉头打了结,转着笔头,或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又心事重重。
我心血来潮,从家里带了橡皮筋和小夹子,让她们蹲下来,一个个轮流扎不同的发型。
小时候,奶奶就喜欢帮我梳头,拿一把大木梳,从发根到发梢,一下又一下,轻轻划过,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有一阵子,住在堂姐家里,同寝同食,她每天也必然用彩色橡皮筋帮我扎好头发,有时柠两根麻花,有时扎两个羊角,偶尔有发丝掉落下来,就抹一点发胶或别个夹子固定住。然后在我的袖口上喷一点香水,淡淡的香味能持续一整天。
香水在那时还不常见,属于奢侈品。堂姐很宝贝她的那一小瓶透明液体,不愿意帮我多喷,对于透明指甲油,她倒是很大方,睡前泡完脚,定仔细帮我把手和脚涂上指甲油,等到它完全干透了,才能入睡。
审美的第一课,大概就是住在她家的时候学到的:生活是自己的,每一天,都要尽情可爱。
堂姐在家排行老大,在那个没有洗衣机的年代,天还没亮就得提着脏衣服去小河边清洗,晾晒,扫完地,洗好茶杯,再去上学。
一到农忙时节,煮饭炒菜这类本该大人干的活也顺势落在她肩上,还要去田里插秧、割稻子。
她有足够的理由用来抱怨生活的琐碎和无趣,不过,她没有。
绕是这样,她也没有落下一门功课,并且无论学习到多晚,也要泡了脚,涂上透明指甲油才去睡。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优雅,单单属于堂姐的优雅。
等到我们大一些,大街小巷都在放郑源的《一万个理由》,老人都在说周杰伦念经很好听。市面上开始出现粉底,眼影和迷你裙,流行爆炸头和黄毛。
堂姐还是老样子,喜欢扎简单的马尾,穿过膝长裙搭白衬衫,透明指甲油终于用光了,没有零钱买新的,她就找来一种粉紫的花,用石头捣碎,挤出汁液,滴在指甲盖上,竟也能晕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后来,我又见过很多美女,妆容精致的,身材高挑的,知性的,性感的,听过很多故事,也喝了不少鸡汤。
身处困顿,还能尽情漂亮,尽情打扮的肉体凡胎,却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