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

  要说起五爷，好像五爷已经去世10年有余。那是我还在高中的时候，我没能回去，只听妈妈说起，五爷走了。五爷去世的时候，听说一切都是我那大侄儿操办的。所幸还好家里有个主心骨的人，不然老人最后离开都没有一张照片--遗照。人生就那样，最后我们都会变成一抔黄土，谁也跑不掉，逃不脱这个命运。存留在人间的记忆，就是还有人记得你，当这个世界再没人记得你，你才是在这个世界真正的离开。我想我得留下点什么，为五爷，那个不会说话，却是真的善良的人。

  今年因为妈妈生病，我在家待了几个月，经常和姐姐聊天。期间，我试探性的问起姐姐是否还记得五爷，姐姐和我有一样的记忆。她说怎么不记得，以前没有爷爷奶奶对我们好，五爷给了我们的好不比亲的爷爷奶奶的好少。关于这点，我是认同的。至少在我七八岁以前的记忆里，太多妈妈带我们经常去大姨家的画面。五爷是个一辈子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的聋哑人，他是一个寄养在大姨家的人。为什么说是寄养，那是因为年轻的五爷是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只是几个兄弟商量。谁养五爷，谁就拥有五爷的土地。于是作为几兄弟中最大的大姨夫家就得到了这个重任。

  每次我们一家去大姨家做客的时候，五爷总是叽叽喳喳的叫喊个不停听，手舞足蹈的。这个时候大姨总是咒骂着五爷。可能是因为太吵闹了，也可能是操劳使得大姨没有多余的耐烦心。但是大姨对我们却很有耐心，可以随便我们这些小鬼头闹腾也不会发火。那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大人总是有两副面孔。后来我才知道，也许是五爷不会说话，不会表达，他在这个家的地位仅仅是喂喂猪、做做饭。他能有什么委屈，能有人愿意养他就很不错了，他的感情，他的表达又能有谁在意呢？人们生活是艰辛的，尤其九十年代的人们。生活就靠那点土地，忙不完的农活，谁又能管得了谁多余的感情。

  后来我不再在意大姨是怎样的训斥五爷，毕竟孩童的世界里面似乎只有玩乐。五爷的世界还是只是那口子锅，那个灶台，哪一亩地三分就是五爷的整个世界。新鲜事情大概就是大姨家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来访吧！我想这是老人家最为开心的事情，不然每次我看五爷都是笑颜如花般。老人贫瘠的世界里装不下其他，唯有这些偶然看得见的孩子们。虽然五爷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我能感觉到，他把每个看到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把自己仅有的爱都给了他们。

  作为贵州人，大家都应该知道。贵州的经济确实不怎么样，尤其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作为山里的孩子，那个时候的日子多苦我至今是无法遗忘的。没有钱，没有什么吃的，大家的生活都是如此的拮据。我最喜欢的就是外公来我们家，还有就是妈妈带我们去大姨家。因为会有好吃的。外公一直很爱我们，这我是知道的。给家里带大米，给我们带饼干，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好的了。去大姨家呢！我记忆最深的事，就是每次大姨家都会做豆花，还有煮腊肉，煮猪最好的部位，排骨、猪脚。每每这个时候都是紧着我们小孩子来，吃不下了，大人们还是不停的劝，每次我都会说五爷还没有呢？大姨总说五爷不爱吃，五爷就笑嘻嘻的看我们吃，给他也不要。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明白五爷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因为大姨他们，还是真的爱我们，所以把好的留给我们。我总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自由了，我会给五爷买点衣服，买好吃的。可是，我都还没有长大到自由的时候，五爷就不在了，甚至五爷走了我最后都没有见到。

  后来我会经常说起五爷，也经常一个人会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五爷有那么浓厚的想念。我把这归结于，小时候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是五爷弥补了这份空缺。其实我自己是有爷爷奶奶的，他们至今也还在，今年快八十了。我想起他们也会哭，只是都是痛苦的记忆。在我还不懂什么叫感情的时候，我想不明白，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五爷都可以对我们那么好，会对我们笑，会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我自己的爷爷奶奶恨不得整死我们家，我以为是因为他们不爱我的爸爸，不喜欢我们的妈妈，所以也不爱我们。可是我想我们小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哪怕我对他们再好也换不来一点点的关于爱的东西。

我铭记五爷，和五爷的爱，那是我童年记忆里珍藏的温暖。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无论离开与否，都是救赎。这份光亮我会保留到我也离开的那天，或者我失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