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文文出逃 - 草稿 - 草稿
边文文出逃
月光皎洁,窗框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地上就有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树,枝枝丫丫伸在四面八方,上了床的,爬过人的脸的,伏在枕头上的,贴在墙上的。肆意而抽象。边文文轻轻坐起,掀被转身,溜下床,高抬腿,轻落脚,如猫一般。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拖鞋,这些姑娘,在人前一个个光鲜靓丽,人后呢,嗨,不能说,没法说么。赵晓萌洗了脚洗了袜子的水没倒,还楔在拖鞋横七竖八随意的脚地中间,洗衣皂明显用多了,水面一层脏乎乎的,这懒虫,也不怕哪个起夜人迷糊,一脚踹进或踢翻。顾谢敏怎么就看上她哩,哼!圆圆的月亮穿过玻璃窗,掉在赵晓萌的洗脚盆里,也被染得脏兮兮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边文文抬高脚,跨大步,小心翼翼地跨过赵晓萌的洗脚盆。
边文文昨晚没有脱衣服,袜子也没有脱。老班(班主任)乔小麦查宿时,边文文装作头疼,将头蒙在被子里。乔小麦问,边文文,你咋啦,不嫌捂?边文文探出头,做出难过的表情说,老师,我头疼。乔小麦说,感冒啦?吃药没?边文文说,可能是有点感冒,体育课跑步,热了,用凉水洗了下脸———睡一觉就好了。乔小麦说,哦。乔小麦依旧嘱咐宿舍,好好睡觉!不要拉话不要吃零食舍长要负起责任谁不听话明早交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乔小麦如同背课文般说完每天必说的话,就匆匆走其他宿舍了。
边文文轻轻地将手探进下铺李冯娟的枕头下,李冯娟正在打呼噜。李冯娟人胖,冬天时有二百斤,平生就两大爱好,除了爱吃就是爱打呼噜。初一军训时,立正稍息齐步走,左转右转向后转,一天下来,大家累的慌,急需睡觉休息恢复体力,但是李冯娟打呼噜,全宿舍人一晚上都睡不着,全都眼睛圆圆的,翻来覆去,爬起躺下,痛苦。次日,全宿舍人一个个都变大熊猫。李冯娟打呼噜,是噜——呼——,噜——呼——。“噜”声上扬,如抛向天空的石头,上去了,上去了,石头变小了,变小了,看不见了,天空深邃,浩瀚无际;紧接着,“呼”声下落,如石头下坠,迅捷有力。有时,李冯娟的呼噜还制造悬念,“噜”声扬上去了,刚扬上去,忽然就停住了,消失了,一秒二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宿舍寂静的就如掉入了外太空,无边无际,无所依靠,空洞虚无得让人压抑。全宿舍在听李冯娟呼噜声的人就紧张了,上抛的石头哪去了哪去了哪去了?全宿舍人都瞪圆了眼睛,都在黑暗里努力寻找,寻找。忽然,“呼”下来了,是块巨石,迅疾沉闷,重重地砸在地上,地动山摇。听的人终于放了心,就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呼一口气,嘘——后来,大家对李冯娟的呼噜声已经适应,爱怎么扔石头就怎么扔,大石头小石头不大不小中石头,扔吧扔吧扔吧,没人关心了,各人该怎么睡觉就怎么睡觉。再后来,宿舍同学说,周末回家,听不到李冯娟的呼噜声,反而睡不着了。
正好,李冯娟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了。边文文迅速从李冯娟枕头下摸出了钱,一张一百的,一张二十的。边文文稍微想了一下,又把二十的放进冯娟的枕头下,有一百就可以了,这里到延安车费三十就够了。边文文知道李冯娟的钱放在枕头下,昨晚观察好的。李冯娟又翻了个身,吧嗒着嘴,面带笑容。边文文想,这死胖子,是梦到好吃的了吧?一定是。李冯娟好吃,也仗义。一次,在“蓝蓝面皮店”遇到了,李冯娟结账就替边文文也结了账。边文文记得这件事,七块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边文文在心里说,娟子,对不住了,姐是借你的——姐有难了。姐姐混好了,一定还你,加倍。姐回来请你吃蓝蓝面皮,上豆浆,加糖的,也上肉夹馍,两个,不,三个。娟子,你放开吃吧,姐有钱了呀。
边文文是下午决定要出逃的。边文文突然觉得学校已无可恋之处,而且很压抑很厌烦很束缚。边文文学习不好,老师们不怎么喜欢,同学们也不怎么喜欢。社会上,有钱有权的,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笑脸,入耳的都是欢声,即使在饭桌上,众人的酒杯也永远朝向你,一句话,你所到之处都是你的主场;家境贫寒的,处处遭人冷落,即使陪尽了笑脸弯弓了腰,也很少有人会正眼看看你认真听你说一句话,你是社会的配角你似乎可有可无。学校没什么不同,学习好的学生受尽了师生的宠,享尽了学校最好的资源,出尽了风头露够了面;学习差的也是不受待见,好似低人一等苟且偷生。学校终究是社会的组成部分,怎么会独善其身呢?边文文以前没感觉到,是感觉不到,因为她有陈青,陈青就是她的世界,她的天,有陈青,边文文什么都不需要了。最近,她感觉到了孤单,全世界空落落的,自己无处可去,也无所依靠,哪里都不踏实,哪里都靠不住,陈青靠不住,家也靠不住,爸爸也靠不住。陈青是秦如意的了,家是后妈的了,爸爸也是后妈的了。边文文有时觉得自己多余,学校,宿舍,家里,在哪儿都是多余的。世界很大,人很多,都和自己无关。在梦里,边文文就站在一片荒原上,荒原无边无垠,天很低,很暗,北风呼啸,雪花乱飞,枯树嘎嘎作响败草倒伏在地,天地间无一活物,自己无法动弹,看不清前方,也迈不开步子,风雪压迫得几乎无法呼吸,恐惧弥漫全身。边文文几次都是在这样的梦里惊醒的。边文文一个人去教室,一个人去餐厅,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回宿舍。边文文觉得胸口堵得慌,头也疼得慌,后脑勺麻木,两眼肿胀,手脚冰凉,总是莫名地想哭想嚎叫,啊啊哇哇呀呀——放开了不管不顾了痛痛快快地嚎叫一场,披头散发,涕泗皆下,甚至在地上滚来滚去———那得是多么痛快多么舒畅啊!但不能,绝对不能!她不能让别人觉得陈青的离开,边文文受到了打击,致命的打击,打击得都不正常了。不能,不能!当然不能!我边文文是谁呀,什么事能打击得了我呀,边文文不会低头,边文文离了谁都可以离了妈妈可以离了爸爸可以离了你陈青照样可以!并且离了你谁我边文文还他妈过得更好活得更好!就如某人所说的,边文文清高呀。然而,边文文还是尝试着寻找其他的寄托,学习,像陶嘉妮一样,钻到书海里畅游不管岸上的事,但是边文文没做到,学不进去,落了太多的课,上课几乎是听天书,看着老师的嘴巴张张合合,两眼一抹黑,眼皮直往下坠;交朋友,广交好友,扔掉遮眼的树叶,往森林里扑,但也失败了,别人都有好朋友,一个个朋友圈就似有着看不见的墙哩,自己怎么也融不进别人的圈子呀,扑来扑去,不过是在森林外围打转。
初一时,边文文和陈青同桌。陈青抽烟,兜里就经常揣着烟盒,打火机。下课了,陈青就在厕所里抽一支。陈青说,四年级就学会了抽烟,资深烟民了,不抽,难受。一天晚自习,学校德育处突然检查烟,手机,播放器,管制刀具等违禁物品了。德育主任郝许林带了德育干事何建国在教室里挨个搜桌斗搜身——搜男生的身。班主任乔小麦阴沉着脸站在讲台上,很显然,谁若违反了规定,被学校领导拿个人证物证俱在,丢了班级的面子损了班级的形象,丢了乔小麦老师的面子,乔小麦肯定是饶不了谁的。乔小麦刚参加工作,认真,好面子。谁可能是哪个“谁”呢?大家目光随着德育主任郝许林德育干事何建国的移动而移动,教室里的气氛很紧张。郝许林和何建国分组搜男生。郝许林说,王坤起立。王坤就站起。郝许林掏了王坤的所有口袋,又摸了全身,还把王坤桌斗里的书都翻了出来。-------眼看,就要到陈青的座位了,就隔两排了。边文文看见陈青面红耳赤,头抵到了胸前,额头上都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了。边文文就踢了一下陈青,眼看着黑板小声说,给我。陈青就感激地看了边文文一眼,把烟和打火机迅速递给了边文文。陈青顺利过关了。
事后,陈青给边文文竖大拇指,说边文文仗义,说这年月仗义的汉子都不多了怎么就有了你边文文呀,佩服佩服,致敬致敬,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需要兄弟时言传兄弟定刀山火海在所不惜。时过境迁,边文文还是清晰地记得陈青当时还拽了一句文:袖手多是男儿身,仗义原来小姑娘呀!后来,陈青就说边文文你做我女朋友吧,你这种仗义出手侠肝义胆的女子稀缺呀,我得先下手。做我的女朋友,就谁都不能欺负你,我会保护你,欺负你边文文就是打我陈青的脸哩。陈青说着还把手有力地往出豪气地一挥。陈青有些帅,也有些痞,他说话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注视你的样子,总让边文文有浑身发热手足无措和心脏东奔西突的感觉。说话时,边文文和陈青正站在校外的山坡上,秋风凉爽,群鸟归巢,牛羊回圈,远山上一轮红日蹲在山头微笑。陈青豪气干云的样子,边文文就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乔峰,侠肝义胆又温柔似水的乔峰。边文文想自己就是阿朱了呀。一阵幸福感就没头没脑地笼罩了边文文,钻进了鼻子钻进了眼睛钻进了嘴巴钻进了耳朵钻进了边文文的心里,边文文感觉得到自己浑身的战栗。边文文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慌乱的连连地点头,如饥饿狠了的小鸡啄米。
本来,边文文在这个学校还觉得孤单,现在,她感觉不到孤单了。她有陈青了,她的世界本来就小,一个陈青就占的满满当当了,再也放不下了别的什么,边文文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需要了呀。下课了,陈青拿出一个红红的苹果,说,洗过的,就要边文文先咬一口。边文文就大大地咬一口,声音很响地嚼着,任凭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各个角落射过来——好甜呀,这股甜热乎乎麻溜溜,迅速蹿遍了边文文全身的角角落落枝枝丫丫,每个细胞似乎都泡在了华清池的温泉里,好舒服呀。上课时,边文文就和陈青写纸条聊天。陈青写,文文,我会让我的女人永远幸福,我的女人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女人,永远永远永远。边文文写,嗯。然而,边文文内心就盛开了一朵叫喜悦的花,花瓣绽放,芳香四溢,蝴蝶嘤嘤,蜜蜂嗡嗡。陈青写,你永远不要背叛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边文文写,嗯。陈青写得多,边文文回复的少。边文文知道陈青最怕人背叛,陈青说他妈妈就是背叛了他和爸爸,离家了,离婚了,抛弃了他们父子,抛弃了家。陈青还说,他最最恨女人背叛。边文文想起了这件事,就在纸上又写了一句,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永远在你身边,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边文文觉得永远没多远,永远也不是很难做到的事。边文文也觉得,陈青好可怜,妈妈好早就背叛了他,抛弃了他,大大的人世间,小小的陈青经历了多少恐惧多少无助多少不眠之夜啊!边文文想着,内心渐渐柔软的接近一汪水了。边文文暗暗告诫自己:此生此世绝不背叛陈青!边文文想到的词语就是此生此世,她认为承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兑现承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边文文甚至觉得陈青再也承受不了一次背叛。边文文这样想时,内心就涌起一股怜悯,同时也涌起一股豪气,她就暗暗告诉自己,我也要保护陈青,再也不要让陈青受到一点点伤害。边文文也想起了自己,自己也是被妈妈背叛的,被妈妈背叛的感觉她知道。边文文又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做到,永远。边文文认为陈青就是可以和自己天长地久天荒地老的。
月光白白的,地上也就白白的,恰似铺了一层细细的盐。墙角的老柳树飒飒地响,是微风拂动了柳枝。远处什么鸟咕咕地叫了几声,又安静了。边文文内心有点毛毛的,不由想起各种神秘的传说,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尾随着自己或者那个角落有双绿的或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脊背一阵发凉,头皮紧丝丝的。边文文就蹲在阴影里,四处看了看,右手掐了掐左手,就给自己鼓劲说,我是科学主义者,不信鬼神的,没什么没什么,晚上都睡觉了,才更安全呢。边文文沿着墙根轻轻地走,还是高抬腿,还是轻落脚,还是如捕鼠的猫。走过了六号窑洞,又走过了七号窑洞,走到了八号窑洞前,忽然,八号的灯亮了,边文文迅速躲进窑洞的阴影里,敛声屏气。边文文听到八号窑洞里一阵响声,就又灭了灯。是起夜。八号窑洞住的是班主任乔小麦。边文文就想,乔小麦是怎样的人呀?说不好吧,军训时破了裤子,乔小麦二话不说就穿针引线给缝好了,针脚细密,匀称,和小时候妈妈缝的一模一样,自己当时差点感动的流泪。很长时间了,衣服破了,要么就那么破着,要么自己歪歪扭扭地缝,爸爸是连看一眼都不会的。乔小麦缝的多好呀,针脚细密,针距匀称。说好吧,那件事上,乔小麦又全然不顾自己的哀求,叫了家长,让自己在全校尤其在秦如意面前丢尽了面子。唉——
边文文不愿意想这件事,但怎么又忘不了。前些日子,边文文“倒霉”了,就偷偷拿了吴苗苗的几个卫生巾用。吴苗苗就给乔小麦告状说边文文偷人东西。边文文给乔小麦解释说她没钱买,又急用,就拿吴苗苗几个用用。边文文哀求乔小麦不要叫家长,说吴苗苗的卫生巾她一定还,但乔小麦坚持要叫,乔小麦说,这不是物品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乔小麦铁面无情呀。边文文爸爸就来了,边文文爸爸就打了边文文几个耳光,还当着许多学生面前骂边文文说,和你妈一个样,就是贱!贱人养的贱种子!贱性不改!边文文此刻都清晰地记得,秦如意当时就在人群里,爸爸骂自己时,秦如意正左手掩嘴,双眼眯缝,分明是笑的不能自已。
边文文其实都想不起妈妈长什么样子了,时间太长了,自己当时也太小了,只记得妈妈爱唱歌。妈妈抱着边文文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妈妈一边抚弄着边文文的小手一边唱,一对对鸳鸯水上漂,人人都说是咱们两个好。你要是有那心思咱就慢慢交,你没有那心思呀就呀么就拉倒。山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风,神仙老儿家也挡不住人想人。------妈妈的声音多甜呀,比二大妈家的蜂蜜都甜。后来,有好多次,边文文在听王二妮唱歌时总是不由地想:妈妈如果去电视上唱歌,还有王二妮什么事呀!王二妮的嗓子连妈妈的三分之一——不——十分之一都不到哩。妈妈一边唱一边拍着边文文,边文文常常就睡着了。在梦里,边文文看到花开,漫山遍野的花开,各种各样,大朵的,小朵的,单瓣的,复瓣的;各种颜色,粉的,紫的,红的------微风吹过,空气都是香的,成群的蜜蜂,成群的蝴蝶飞来飞去,嘤嘤嗡嗡。
边文文记得村头来了好多人,来来往往;也来了好多机器,轰轰隆隆。村里的大人说,这些人,这些机器,是来开路的,开一条国道,一直通到北京去呢。村里的大人们还说,天下的路都要通到北京的,北京的金山上放光芒。村里有人去参与开路,挣钱呀,挣了钱回来就给孩子买好吃的,也买漂亮衣服。妈妈也说,要去工队的大灶上干活,挣点钱。爸爸说,能哩。妈妈就去了。春天时,妈妈从工地回来,给边文文买了一双红皮鞋,小高跟,绑带,很漂亮;夏天时,妈妈从工地回来,给边文文买了鸿星尔克的短袖,大绿色的,肚子上蹲着一只眼睛鼓鼓的青蛙,活灵活现,边文文很喜欢;秋天时,边文文什么也没收到,妈妈没回来。村里人说,边文文妈妈跟工地大灶师傅跑了。边文文问爸爸。爸爸说,滚一边去!爸爸就蹲在墙角抽烟,一根接一根,火光一闪一闪。边文文站在槐树下哭了好久。后来,爸爸给边文文带来了后妈,后妈不喜欢边文文,边文文也不喜欢后妈。再后来,后妈生了弟弟,边文文发现爸爸也不喜欢自己了。
边文文走到十二号窑洞前了,十二号是男生宿舍,陈青就住在里边。窗台上摆了一排鞋。男生脚味重,乔小麦要求男生晚上把鞋晾在外面的窗台上。晚点上,边文文说男生宿舍里没蚊子——都是让男生的味儿熏得!女生们笑得东倒西歪,男生有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有的还很得意的样子。第五双鞋是陈青的,鸿星尔克的球鞋,边文文洗过,她熟悉呢。边文文轻轻拿下陈青的鞋,借着月光细细地看,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把陈青的鞋带抽走,让陈青没有鞋带,看他明早怎么穿鞋。说抽就抽。边文文很快就抽了一双鞋带,揣进自己的兜里。哗啦,十号窑洞的门开了——有人要上厕所。边文文急忙躲进阴影里。一个男生扑哒哒扑哒哒地跑过去了。是隔壁班的王明明,边文文看清了。
边文文离开十二号时,心里有点难过。陈青虽然背叛了自己,但终究在孤单的岁月里给自己带来过温暖。边文文在心里暗暗地说,陈青,莫欺少年穷,姐要混出个模样来让你后悔!秦如意不过是可以给你买烟呀。边文文心口就隐隐作痛。边文文想起陈青说边文文做我女朋友吧,谁都不能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欺负你边文文就是打我陈青的脸哩。话音犹在呀,陈青,不是你在欺负我吗?负心人!边文文还想起自己当时就觉得陈青像“天龙八部”里的乔峰,还把自己想象成了阿朱了呢。啊嘿,多么傻啊,打脸了吧,我终究不是阿朱,陈青也终究不是乔峰啊,而且,阿朱还不是终于死在乔峰的手里了么,金庸先生是看透了人性啊。
边文文轻快地爬上垃圾台,站在垃圾台上,围墙就不高了。这个地方是所有出逃的学生的最佳选择,这在学生中间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边文文一纵身就攀上了墙头。站在墙头,边文文忽然想回头望望,望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近两年的地方,教学楼,餐厅,宿舍,小卖部,体育场。过往的点点滴滴忽然涌上了心头,人,事,物,那么清晰,那么熟悉。边文文曾经多次猜想过那些逃离学校的学生,猜想他们在站上围墙时,内心一定是轻松的,解脱以后的轻松。也许别人是。但此刻,边文文心里忽然涌起了不舍。
2018.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