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早已经不再是自卑的灰姑娘,而你还始终站在原点
在普通人里,如果大家家庭背景相似,天赋和各方面资质又相差无几,想要拉开距离,那就要看谁更努力,更敢于拼搏了。
十年前,我读大一,女校,全校大多数女生都是又时尚又好看,像我一样灰头土脸的并不多,后来我明白,很多时候时尚和好看都是需要用钱来支撑的。
我们寝室八个人,我是最穷的一个,她们都来自于富庶的沿海城市或是平原地带,每个人都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一张口就被人笑话,我来自偏远的少数民族聚集区,那个地方交通闭塞,人烟稀少,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贫穷落后和绝望。我是那个地方走出来为数不多的能够读大学的女孩之一。
看过《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的人,一定都记得程冬青那一口搞笑又蹩脚的英文,当年我就是操着一口程冬青式英文入学的。在我们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直到初中我才开始接触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教我们英文的老师水平也很有限,每次的英文课都给我一种在上语文阅读理解的感觉,大学前,我的英文水平还只停留在会写,但完全不具备听和说的能力。
九月份,那座海边小城的暑意还没有消退,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黏糊糊的,我被裹夹在人流中,汗水一点一点的浸透衣衫,在办理入学手续的人群里被挤来挤去,土里土气的衣衫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狼狈不堪。我发现只有我是自己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有父母陪伴的。
那时候的街机还是诺基亚和摩托罗拉,几乎人手一部,在我们最早报到入学的三个女孩子里,另外两个人每人拿着一款最新的三星翻盖手机,她们一个父母是小县城的公务员,另外一个父母是搞养殖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家庭条件都还不错,相似的家境和对穿衣打扮相似的审美让他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跟谁好就要亲密无间,对不喜欢的人那种厌弃也毫不掩饰,很显然我的穿衣打扮是让人感到厌弃的,那时候我的尊严被碾压成了渣儿。
那时候我最大的渴望是能拥有一部直板诺基亚手机,我们宿舍除了我之外其他七个人都有了手机,但那时候手机的资费还很贵,手机的功能也还是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宿舍里的固定电话长期被那几个男朋友在外地的女孩子霸占,我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要跑到很远的话吧去打。
我们宿舍里还有一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姑娘妞妞,共同的贫穷让我和她有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她家境比我要好一些,他的兄妹早就不读书已经开始赚钱了,而我们家我上大一的那一年我姐正在上海交大读研,尽管我们都很节俭很努力也在做兼职,但在高昂的学费面前我们依然很困顿。
我和妞妞站在相似的人生起点上,但我们却一直在做着不同的选择。刚进大学我就申请了勤工俭学,给食堂收餐盘洗过碗,打扫自习室的卫生,给图书馆码书,这样每个月能有一点工资打到饭卡里。假期不回家就去酒店当服务员,旅游旺季,一个暑假结束后因为每天在酒店换床单把床单的角塞到床垫下,十个手指都是倒枪刺,一碰就疼。
每天妞妞和其他几个姑娘睡到天光大亮,直到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了她们才踢踢踏踏的来上课,那时候我已经在食堂打了一个小时的工,吃完早饭又读了一会英语了,大一上半年英语四级考试我和妞妞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没通过,但那个姑娘毕业之后家里有关系会到港务局去上班的,大学对她来只是养几年身板,但对我和妞妞来说不一样,我们都是没有背景可靠的人,在大学不多积累毕业后会更难。
妞妞跟我一起上了没几天自习就再也不肯去了,没事就去网吧泡着,我半工半读把大学期间该考的证全部考过了。直到我们毕业妞妞一个证书也没有考下来。大学的几年不是在翘课去网吧就是谈恋爱了。
大学最后的半年,寒假过完很多同学没有再回学校,有的家里给找好了工作,有的去了北上广,我回学校后开始准备找实习单位,3月是春招最火热的季节,我和妞妞约好一起去外地招聘会现场找工作,在回校的火车上妞妞说现在找工作太麻烦了,她不找了等毕业再说了。
毕业之前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什么都干,办公室的一切工作,跑银行存款取款,跟着司机去送货,公司老板是一所大学教授,我还要经常帮他做资料,帮他带的研究生做资料。
妞妞一直呆在学校里,每天上上网,和男朋友打打电话,6月份我回学校去办理毕业手续,见到了三个月未见的妞妞,她看上去更加颓废了。她告诉我这三个月她心情好的时候就跟男友打电话腻歪,不停的说情话,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歇斯底里的吵架,我问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她含含糊糊就过去了。毕业后她回了老家一呆就是大半年。
关于妞妞的男朋友我是不赞成她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因为他穷他家境不好,而是那个人不够成熟,缺少了一些拼劲干劲,我觉得妞妞应该找一个成熟一点的人,那个人能够引导她,鼓励她带着她一起努力而不是跟着她一起幼稚。
我说你们在一起会拖垮彼此的。
她们都说我太势利,可能那些从小家庭优渥的姑娘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不知道苦的日子有多难熬,我记得家里条件尚可的时候,我妈妈是一个对生活有追求讲品质的女人,后来我是看着我妈在贫穷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粗糙下去,脾气日渐暴躁,优雅渐渐的远离了我妈妈。没有哪个女人不想过从容优雅的生活,只是这样的生活离穷人很远。
我不羡慕别人的好生活,也从不做不切合实际的美梦,我知道灰姑娘只能靠自己,我从没想过在感情上攀高,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不会贬低比我更穷的人,我要找的是和我一样的人。二十九岁,在我终于安定下来,生活也开始变好的时候我嫁给了那个和我一样的人。
再次听到她消息的时候我已经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公司做投标,工资涨了一些,工作也不那么杂了,但刚开始因为不懂总被领导骂被同事排挤,我就每天下了班留在办公室天天研究招标文件里的规则,一条一条的看,一条一条的分析,拿着中标的项目翻来覆去的研究,我工作慢慢上了手,开始独当一面,那时候的妞妞被家里人催着勉强找了份工作。
她跟我说太累了,烦死了加班,烦死了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我劝她再忍忍,先把工作做好,不要太在意别的东西。她最终还是任性的在做了不到一年后辞了职,迅速的结了婚,很快有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再也没有出去工作也没再做其他事情。
我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后来的那些年我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吃了很多苦也遭了很多罪,但在不停的折腾和漂泊中我不再是那个怯怯的灰姑娘,生活开始往好的方向改变,在群里断断续续的看到她在抱怨孩子的顽皮,抱怨生活的艰辛,她说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泼妇。
看到那些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酸涩,生活本不该是那个样子的。昔日的同窗好友那些家庭出身好的如今变得更好,如同锦上添花,而当年那个又穷又自卑的我生活里也不再只是贫穷,十年里,我们都在蜕变,回过头去,发现站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有次我问她,他对你好吗?过了半天她回了我一句有时候挺好的,除了心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我写稿赚到钱后,我想拉她一把,希望她能有收入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
我说妞妞你也试着去写写吧,尝试着去接点稿子,别浪费了自己的才华。我们上大学时,她是我们文秘班文字功底最好的一个人,她写的公文格式最规范,语言既精炼又有深度。
她像每次拒绝时一样,说自己已经被柴米油盐的生活磨的写不出任何东西了。我说我教你做标书,熟悉了以后你就可以去接单了,一单几百块钱,不管多少自己不向别人伸手要钱了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她一直没有回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