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四）

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

父亲在工地上时，每天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有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一些砌墙用的工具，有瓦刀、抹灰刀、还有卷尺、等等，这些都是父亲每天都要准备的。父亲很爱惜这辆自行车，每次出去都要检查一下车子，有时候铃铛不响了，有时候轮胎没有气了，他会找来工具自己修理。

工地忙的时候，他们做工的人，常常会在主人家吃酒席。酒席一散，父亲回来的时候，口袋里总是塞满了糖果、瓜子、还有花生之类的零食，父亲总会留给我们吃。我喜欢吃零食，所以总是希望父亲做工的时候，能多带点回来，以后只要一看父亲去做工，推着车回来时，我总会走上前搜一搜，摸一摸他的衣裤口袋，有时，还真能摸出一些瓜子，糖果来。

父亲有一顶绿色的军帽，严格的说他并没有当过兵，那也并不是真正的军帽，首先帽子上也没有五角星，一到冬季的时候，父亲出门总是戴在头上，我看着看着，觉得父亲不去当兵实在是太遗憾了，父亲高高的个头，长得也很俊俏，戴上这帽子后就像当兵的一样。那顶帽子父亲没戴的时候，我常常拿来戴在头上出门玩耍。

父亲还有一块手表，这手表是机械的，靠近耳朵听听，能听见里面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那时家里除了手表可以知道时间外，就没有别的了，父亲总是戴在手上，后来在工地做事觉得有点碍手，就买了一个四方形的大钟了，钟是挂在墙上的，后来他把手表放进抽屉里，很少戴了，我见手表那样被嫌弃了，就从抽屉里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为什么不戴呢？其实我也试着戴在手上，感觉像是戴着一串项链，很容易脱落下来，我把它装进口袋，天天都会掏出来看看，上课的时候总看着还有多长时间下课，看看还有多长时间放学。

夜晚睡觉的时候，我把它放在枕头边看，天亮的时候看看几点了，该去上学了。有一天父亲把手表又拿去了，我缠着父亲，让他给我买一个小闹钟，这小闹钟我初次见到它时，是在一个叫陈红兵同学家里看到的，那天早上，天没有亮，我黑灯瞎火的去喊他一起上学，他打开门，我进了他的房间，只见叮铃铃的一串声音响起来，我问他:"是什么？"他在床头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说:"是闹钟!"我拿过去看了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闹钟，深深地被他的样子吸引了，我也想要那么一个闹钟。

于是我让父亲给我买一个，那一天，父亲骑着自行车，就独自去镇上了，回来的时候，交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看是一个绿色的闹钟，跟陈红兵那个一模一样的，我把一个电池装进里面，那闹钟就走动了起来。

我定了一个时间试试，果然叮铃铃的响了，我把闹钟搁在柜子上，晚上放在枕头边，每天我都定了时间，闹钟一响就准时起来了。

父亲还有一个手电筒，是铁制的，里面装上两节电池就能用，到了晚上家里没有电，有的时候打着手电筒去厨房，去房间里找东西，有的时候晚上要出远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一丝丝亮光，就要打着手电筒照亮，有的时候田地里干了，在夜晚父亲去田地抽水灌溉，也会打着手电筒。

有的时候，夜晚父亲出门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打着手电筒到处去找，去亲戚家，亲戚说要晚点回来。

我和母亲打着手电筒在村头等，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了，我们回家，父亲说今天新房封顶，主人家好客的很，又倒茶，要给烟，还有水果，啤酒，还有瓜子的，父亲不喜欢喝酒，他拿了一包烟，和一些瓜果，都给了我们。

我喜欢拿着手电筒，在夜里打开对着墙面，拨动那镜头 ，那亮点就可以调大调小，调亮调暗。

老三的争吵

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我们都吃过了晚饭，把一大一小两张竹床摆在屋中间，我们正躺着，因为吊扇在不停的转着，才感觉不是那么热，父亲出去了一下，随后就听见屋后传来了一阵阵吵架声，我走出家里看看，是父亲回来了，只见他一声不坑的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砖头，快步走去，我听见是三伯的声音，大声在那里嚷着:"你有什么本事呢！"在他周围站着一群人，父亲一走上前，就举起石头要打他，

原来三伯喝多了酒，父亲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架就没有打成了，然后他们各自回家了。

我那时10岁，跟三叔的侄儿是好朋友，三叔常常带着他侄儿一起到王家社村去钓鱼，王家社村在一处山坳里，有一次我也跟着他们去了，三叔的钓鱼竿是自己做的，他喜欢砍一根竹子，去渔具店买一些鱼钩鱼线，自己做成的钓鱼竿，我跟他侄儿也学会了钓鱼。池塘里有许多菱角，三叔用一根长长的麻绳，一头绑着一根铁棍，站在岸边，用力一抛，把铁棍抛到了，池塘中的菱角藤里，然后用力拉，菱角藤就被拉上了岸，里面有很多菱角，我们一起摘下来，带回家，在锅里煮熟，就可以吃了。

除了钓鱼，他有的时候满山跑，山里的一切他都熟悉了，很多人都认识他，他常常看见山里人，在山上采摘那些粉红色的花朵，后来打听得知，那是一种草药，采回家要晒干，可以送到镇上的土产店里卖。从此，他只要一有空，就拿着袋子上山采那药草，因为山上那种药草并不多，采摘回来，根本不能养活自己，没有喜欢去做那样的事，他想闲着也是闲着。

三伯是一个单身的人，长得很矮小，比我父亲要矮一个头，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找媳妇啊，他总会说:"有一次他去相亲，那家人家闲他长得矮，就没有谈成!"

他以后就真的没有成家了，也没有儿女，春天来的时候，他来到油菜地里采蜂蜜，他买回来10多个木箱子，装蜜蜂用的，他把那些箱子整齐在摆在油菜花丛中，蜜蜂闻到那箱子里的香味，就一只只钻进去，在里面爬，他家里总有吃不完的蜂蜜，但是我一次都没有吃过他家的蜂蜜。

他在家门前做了一个小窝棚，他养了两只小白鹅，为了不让它们逃走，他在周围围围了一层网，那鹅长得很快，几个月就长大了，那鹅凶得很，我亲眼看见他扇动着两个翅膀，向我扑来，我吓得跑开了，我都不敢去他家，也不敢靠近鹅了。

在一个节日里，三叔把最大的那只鹅杀了，做了菜，吃了，他特意送去我家让我们尝尝，那是我第一次吃鹅肉。

三叔用板车去拉煤卖，因为拉煤是个力气活，一个人根本干不了这活，于是他去买了一头驴，一头黑色的驴，他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板车遇上下坡的时候还好，可以坐上去，让驴拉着跑，要是遇上上坡的路段，板车就上不去，驴也不肯拉，三叔就拿着鞭子在它身上，抽一抽，驴就鼓起劲一个人劲的拉，驴真是他的一把好手 ，不拉煤的时候，他牵着驴去田地里放，驴发出的叫声是我第一次听见的。

三叔拉着一车煤，走街串巷的叫卖，到了主人家，还得一箱箱搬进屋里，有的时候，还得拿出来一个个摆好。

后来三叔带回来一个女人，那天傍晚的时候，我去他家看，看到了那女人正在吃饭，是一碗糖糍粑，不知道是不是三叔做给她吃的。过了一段时间后，那女的没有再看见了，听说是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三叔又回到了单身的生活了，村里有人办酒席，都少不了三叔，都会请三叔去帮忙，把忙借桌子，板凳，他总是一个人把那一张张大桌子搬来，还有板凳，等酒席散了后，又一张张送回去，有的时候会送错，他就在桌子上，板凳上写上哪家的名字。

三叔每天回到家，没人给他做饭，也没有给他洗衣服，他的屋子太小了，他起初是跟他四弟一家住一个屋子，他四弟一家四口，他只有一个人，一间厨房，一间房间。每天他总是早出晚归的，有的时候在外面累了，回家就常喝酒，他一喝酒容易喝醉，他一醉了就会破口大骂，有时就坐在自家门前，在那里骂个不停。

有一次，我从奶奶那儿回家，在陈吉奶奶家旁边，遇上了三伯，还有另外一个高个子大叔陈学东，他看见三伯说:"矮老三，矮老三!"三伯当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虽然比他小很多，但是在村里也是不好惹。三伯低着头不说话回家了。

父亲和他一样，在众兄弟中排行老三，看来两个老三一见面就会吵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