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血的暴雨
人呢?死了
怎么死的,疯狂的摇着肩头,似乎这样能摇出个安心的结果。
被车撞死的,一下就没了!哇,我看着的,一下就没了,我没反应过来,我的错,我的错啊,我不该赶那么一下时间,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哇……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嚎啕的人最丑,这是人性最薄弱的时候,也是面目最为真实接触憎恶的时候。
男人一巴掌扇在了男孩子脸上,眼睛红的可怕,一种野兽般的怒吼在嗓子里翻涌。
男孩子趴在地上,蜷缩在那里哭着,只是无声的空间里一种麻痹情感的氛围酝酿着。
卡车还在那里停着,四周早已围了警戒线,血液印在了黑腻腻的路上,那是很长的一道印迹,也是生命流逝的路径。一切都干涸了,空气里散着燥热的胶味儿,刺鼻又扎心。
刺目的阳光里空气氤氲蒸腾,男人年过五十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蹲坐在路缘石上,双手搁在膝盖上,于是身体就垂在手臂上了。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灰蒙蒙,就像前面的道路。这是一条宽阔的道路,从远方伸过来,经过了他的身旁以后,又伸向了远方。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天了,不吃不喝就呆着,一辆汽车从他身旁驶了过去,卷起的尘土像是将至的黑夜一样笼罩了他,接着他的身影又像是黎明似的重新出现了。身上衣服激起了一层浮尘,这种呛人的环境里,他依旧盯着,地上隐隐的血迹,他能从中看到一个人呀,熟悉的表情,他能闻到一股基因的味道,血脉相承,那是他的小儿子,八岁的小儿子。
隔着路边很远的树林子里,一个男孩儿跪在那里,眼神空荡荡,他的头发上粘着草屑,衣服上黑一道绿一道。
远处看,这着实不像活人,倒是像一个穿了脏皮袄的稻草人,那黑乌乌的头发乱草一样飘摇。几只鸟放心的在四周觅食,它们早已侦查了,这是个死物一动不动,没有危险。
国道上的卡车一辆辆呼啸而过,偶尔鸣笛也是驱逐过路的野狗,横路上少有人过了,大家都听说了,有个孩子被撞死了,死的好惨,血流了一地。大人警告孩子,把孩子锁在家里不让出去,所有事情都盖上了一层阴霾,午后的光闪烁着。
一股风傻傻的吹了过来,天的尽头有点黑色弥漫,风大了些,扬尘打着旋儿在路上撒欢,快乐的不问世事。
“轰”雷炸了,刹那间天边飞至眼前,黑云裹着余音降落在这片大地,豆大的点子砸在路上,一股压路的死气浮起,哗哗的雨幕坠了下来,遮了视野,那人还蹲坐着,那人还跪着。
冲撞声,水珠砸地,一股愤怒的驱逐热气的力量滚滚而来,雷声阵阵,好一场难熬的盛宴。
雨水洗刷着大地,那一道道血渍被冲干净了,这是场不成比例的较量,血溶于水,一滴不剩,一点不留。雨太大了,卡车都停了下来,路边延续了一条钢铁洪流,温顺的灯光无力的穿着雨幕。
落血的暴雨这不是叮咚的丝雨,这是狂暴的骤雨…
男人抬起头盯着天,他不闭眼,他没有闭眼,雨径直的砸,眼珠刻着痛苦,他恨天意,他恨命运,他恨这条路,他恨这辆车,他恨这一切,他睁着眼,瑕疵欲裂。雨无情的砸,就如这世间无情的事,没有道理不讲情面。
天在怒吼,人在沉默的对抗…
眼角落了红,人斗不过天…
一场雨下了个酣畅淋漓,千万的尘化在了水里,这世界清白了不少。
事情过去了,村里多了一个瞎子和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人们都在唏嘘,那个雨天,下的太大了,人们都躲在屋檐下惊骇。有些老人说,这是有人惹怒了老天爷了,这地界几十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啊。
国道旁早已经收拾干净了,车也拉走了,警戒线也撤了,那留了血渍的地方无人记得,只是有块路缘石缝里开出了一朵难看的花,红的瘆人。树林子里,有两条不长草的地,鸟儿都喜欢围着那儿打转儿,这里曾经有个木头人。
落血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