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声音
文/十步白阶
工作，工作，每天都是工作。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面对着闪烁着扭曲光芒的电脑荧光屏。
阿谀奉承的业务员在电话里殷勤的夸奖着客户的嘴脸让她感到恶心。
可更让她恶心的，是那些分明长着一双人模人样的眼睛，却比瞎子还不如的家伙们。
让他们都去死吧！
小宋如是想，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同事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见解。
“我们需要打组合拳。针对大客户的业务比个人业务多了销售人员，研发+线上推广+销售共同制订KPI”
“所有的一切都要以数据说话。”
——空空如也
——空泛
——毫无意义
枯燥乏味，空有其型，毫无有价值的见解。
小宋只觉得一只苍蝇在耳边旋转，嗡嗡嗡…嗡嗡嗡，令人心烦。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无能之辈丝毫没有正确的自我认知呢？
“年底了，大家都好好想想明年的工作怎么规划，如何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体现团队的价值，公司，毕竟是以盈利为目的。”
“对，对，老板说得对。”
——
小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会议室的。
坐在宽敞的工位上，布满通风管的漆黑房顶，鲜艳的色彩覆盖着吧台，小吃零食堆得到处都是。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麻木的盯着显示器。
死死的盯着显示器。
似乎只要转头一秒，就会失去成千上万的收入。
KPI…KPI…KPI
无论何时何地，重要的都只有KPI。
——啊，或许人类也是一台机器吧。
一台为了让电脑正确运转的肉体机器。
谁又能说不是呢？
出生，学习，工作，死亡。
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
小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工作就是为了死亡的时候能更体面一些？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金黄色的撒了一地。
“小宋，那个宣传方案没什么价值，不用往上报了。”
“好”
有气无力。
两天前，她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看着男人的背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小宋猛地呕吐了出来，中午吃的饭一口气吐了个干干净净。
肮脏的秽物中依稀还能分辨出来一些西红柿和黄豆。
臭味在办公室蔓延。
几个人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几乎所有人都是面带关怀的样子。
也许因为小宋是个美女吧。
她的确是个标准美女，一米七五的身高，完美的身材比例，瓜子脸，大眼睛，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散发着阵阵幽香。
更何况，她还是单身。
“你没事吧？”
关怀的声音，亲切，温暖。
却带着一股恶臭。
甚至比那些秽物还更臭。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
小宋对王程还以微笑，明媚而灿烂的微笑。
“那你就休息会吧，别太辛苦了，我叫了保洁，阿姨一会就过来，要不你先去我那坐会？”
“狐狸精”
“那个小狐狸精”
这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分明大家都是面带笑容的。
和蔼可亲的笑容。
“狐狸精”
“臭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
——多么耀眼的光芒啊
小宋想让自己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那温暖的阳光，舒适的阳光，正是那阳光，让那些丑陋的，令人厌恶的东西深深的藏在了友善的假面下。
“好”
小宋手搭在王程的肩上，站了起来。
那副柔弱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心生怜悯。
“你听说了么？咱们公司好像有脏东西”
窃窃私语。
“你是说……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窃窃私语。
“没错，可不就是那件事？据说有好几个人都撞见了。”
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天旋地转，地转天旋，剧烈的头疼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抓在她的脑袋上，用力的撞向办公桌。
一次。
两次。
——啊~脑袋要裂开了
“小宋，你怎么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
——谁的声音？谁在说话……啊，是主管，没错，那个该死的秃头
“em…主管，没关系的，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
小宋摆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对着秃头，似乎那只在她手臂上游走的咸猪手并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
“好，如果不舒服的话，随时来我办公室找我，我那边有床，你可以稍微躺会。”
“嗯~好的~”
“看那个狐狸精，又在勾引男人了”
“徐姐，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王程听到了徐芳的话，嘴上虽然反对，却仍旧是笑脸相迎。
无论何时，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一脸如同面具般僵硬的笑脸。
——啊，更难受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看到这些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孔，小宋就会感到天旋地转的恶心。
眼皮越来越重，分明是在公司，却不自觉的想拥抱桌子。
不能睡，这是在公司，睡了，那些该死的人就称心如意了。
不，不能睡。
小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冬天，天色暗的比较早。
不知何时起，她躺在了主管办公室里搭起来的一张简易床上。
“小宋，你醒了？”秃头热情的走上前去，搀扶着小宋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样？好点了么？”
“嗯，好多了。”
“那就好”秃头似乎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啊，又是这样，竟然又是这样，烦，好烦，这个该死的秃头
“谢谢主管，那我…先去工作了？”
“好~去吧，别太辛苦。”
目光，到处都是令人厌恶的目光。
低语，肮脏的措辞，低俗的字句在一张张伪善的面具下发酵。
“看清楚了么？”
又是那个声音，昨天晚上的那个声音。
“看清楚了么？”
“你究竟是谁？”小宋压低了声音。
笑声，回应她疑问的是一连串难听的笑声。
嘈杂，吹风机噪音一般的笑声。
让人耳朵发痒。
“动手吧，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不，不，我……我做不到”
“为什么？难道这些可恶的家伙不应该去死么？”
“他们阴险狡诈，表里不一，抢夺你的功劳，表上面对你关爱有加，背地里不是恶意诋毁就是别有用心，他们活着，你是不会有好日子的。”
“不，就算如此，我也……”
“还是说，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表里不一，阴险狡诈的家伙？”
“不，不，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那就动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个世界才会干净一些。”
不知识什么时候离开的公司，路上无数白领行色匆匆的赶着路。
社会的栋梁。
国家的支柱。
——恶心，剧烈的恶心。
如果说谁能让小宋感觉舒服一些，恐怕只有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皮衣，外面裹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蓬头垢发的躺在天桥上，面前摆着一个茶缸的乞丐了。
那个声音时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昨天晚上？
还是前天晚上？
记不清了。
她到底加班了多久，上班了多久，统统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是在赶一个PPT，宣传方案，就是那个被否了的宣传方案。
内容大概是关于一个新产品的推广渠道相关的内容，要在二十万的预算内将新产品全面推广到整个B市，在这种大都市来说，二十万，不够塞牙缝的。
议案困扰了小宋许久，才终于费尽辛苦和一些大流量的网站以及白领聚集区附近的地铁广告谈好了价钱，可却被否了，原因是什么?
油水。
她的规划案实在是有些过于详细了，资金支出的太过明晰，价格过于低廉。
这样一来，谁都不会高兴的吧。
——头晕。
地铁里的摇晃让她更加的难受，人和人挤在一起，肌肤相亲，厚重的羽绒服压迫着她的神经。
——窒息，要窒息了
空气也变得粘稠，如粘稠的胶水般糊在脸上。
——死了，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这么下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死吧，都去死吧。
——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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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平板电视绚烂的色彩将不大的房间点亮。
新闻主播匆匆的接过一则稿件，皱着眉头读了出来。
“刚刚获得一件突发新闻，地铁十号线刚刚由于车速过快冲出轨道，造成大量人员伤亡，驾驶室疑似有遭强行破坏的痕迹，具体事故原因正在调查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