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钱好了，谈感情伤钱
英子上边有个哥哥华子。原本还有个弟弟，可弟弟在英子3岁时溺水身亡。
奶奶、母亲都说是英子没看好弟弟，害死了弟弟。
这种说法一直到英子10岁。
她才想起来反驳，“你们30岁的大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孩，凭什么要我这个3岁的孩子看牢了。”
餐桌上，一家人围一起吃晚饭。英子语出惊人，掷地有声。3个油腻大人的脸上挂不住，母亲停下正给给哥哥夹鸡腿的动作，她率先扔下筷子，展开女子单打、女子双打、男女混双。
英子以一挑三，力战群雄，直至大人气喘如牛才休战。
英子看着桌上的哥哥挑衅地吃完鸡腿，朝她做鬼脸。
英子破釜沉舟，每次你们说不过就打我，我要去报警，让警察评评理。
这句话比上句话更石破天惊，倒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只是英子的话让他们想起违反了计划生育，犯了超生的错误。
在英子出生第10个年头，终于在家庭革命斗争中取得初步胜利，且是具有阶段性突破的。
这让她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吃藤条焖猪肉。
2、
转眼间，英子初中毕业了。
考得不算太好，但上个普通高中是没有问题的。
通知书下来时候，母亲给藏了起来，说她的成绩可以读一所更好的学校。
英子问，那远吗？母亲说，不远不远，离家很近。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父亲母亲陪着她坐大巴车，晃啊晃，2个小时过后，他们来到一所学校。那是一座比初中部、高中部更大的学校。
进门处是一方池塘，正是夏天，池塘里开满粉白相间的荷花。有足球场、有篮球场，还有满树的凤凰花在枝头涅槃，染红了那个夏天。
很快，英子就后悔了，因为身边全是比她成绩差的同学。大家似乎都不愿意上课，只为领了毕业证给父母一个交代。
再多的荣誉也是向下比较，她开始觉得走在校园抬不起头来。每到周末她就想回家，然而母亲觉得她每周回来一趟太频繁了，暗示她一个月回一次够了，经常回家费钱。
那一刻，英子才懂，原来2个小时在母亲看来真的不远，如果有更多选择，甚至还可以更远。
英子回避同学的关心，她怕同学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乐呵呵说，太远了，我懒得走。她将心思投到学习上、社团上，那些最省钱又磨时间的社团。
英子似乎变了，母亲说她变好看了，英子觉得不全对。
3、
两年半的职中生涯转眼即逝。
低学历让她到处碰壁，再好的成绩，再多的证书在那一刻都显得无力苍白。她决定回家一边等待，一边投简历。
母亲看着她把被褥带回家，拉下脸，“我同事的女儿都找到工作了，六千包吃包住，你怎么找不到，哪怕3千、4千。”
“她做什么的？”英子问。
“好像是喝酒的。”母亲瞬间降低了声音。
英子心想，她意思是让我效仿吗？但没有说出口。大概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过了半个月，母亲说给她找了一份工作，离家很近。
等上班那天一看，是收银员。月薪两千，母亲意思说，毕业了，还是离家近比较好。
那一瞬间，英子3年的委屈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错怪母亲了，哪有父母不喜欢孩子陪在身边的。
可很快，母亲又让她打脸了。
一天周末，英子正在午睡，姑妈来家做客。
母亲不知道自己在家，没有来喊。
半醒半睡中，听到姑妈问母亲，“你就打算让她一辈子干个收银员吗，将来也不会找到多好的人家，这不像你的啊。”
“你不懂，人好比风筝，跑远了，绳子就不在我手里了，我想拉也拉不住。将来嫁到大老远去，谁给我养老啊，喂她一口饭吃，不就指望这个吗？她又不是儿子往回娶老婆咯，那到时候我不就吃亏了。现在在家里工作，每个月还要给我钱，这不挺好的吗。”母亲对姑妈说。
姑妈叹了一口气，“你啊，从小到大都在算计她，当年读书也是，现在工作也是，当心她知道后，跟你不亲。”
母亲满不在乎，“她敢？再说，你不说我不说，不会知道的，你放心。”
原来如此。
原来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她养老送终。
英子把被单盖过头顶，捂着枕头大哭一通。一个月后，她把工作辞了，直接拉着行李箱来到广东。
父亲打电话告诉英子，母亲气得不轻。
4、
有一天早上，英子刚刚通宵赶完项目，手机响起，她皱起眉头，是母亲的电话。
昨天刚刚要了钱，说身体不舒服，要做身体检查。
她做什么都行，英子从不过问，只要给钱，母亲就息事宁人。
英子看着手机明明灭灭，最后还是撑着头拿起电话。
那头传来母亲焦躁的时候，“英子啊，你妈怕是要完了，医生让你回来一趟。”
英子恍了神。
这是电视剧的桥段，意思不明而喻，但不知道是不是母亲的诈。
英子问道，“哥呢，你跟他说没？”
母亲支支吾吾，没…我急着跟你说，你赶紧回来，你现在就回来，不然迟了就见不到我了。
“知道了”，英子心烦挂了机。
英子看见早上7点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想了想，从通讯录翻出华子的号码。
拨过去。
嘟嘟嘟响了好阵子，英子正准备挂机，“喂。”
“你知道她病了？”她是指母亲，大家心照不宣。
“知道了，昨天我还没下班，就鬼哭狼嚎给我打电话了。”英子听他说完，心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把。
英子问他，那你回去吗？
华子迅速表态说，“谁知道真的假的，隔一阵子就演一回病了，也不怕真的来了。”
英子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回去一趟吧，我感觉这次是真的。”
“不回不回，你想你就回，别喊我，我看你迟早被她掏空。”华子果断拒绝。
挂了机，英子感到头有点晕，来到洗手间洗把脸。通宵一宿后，皮肤暗沉无光泽。
英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有了几分母亲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爬上她的痕迹。
小时候，她总以哥哥为荣，说英子除了是个女娃外，一点儿也不像她。
人啊，最后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2、
英子请了假，回到家迅速洗刷完，坐上最近的高铁。
3个小时后，风尘仆仆回家。
屋内静悄悄，英子放下行李来到母亲紧闭的房门。
“这个死英子，这么久了还不到家。”母亲开口。
“你也别张嘴闭嘴就是骂她，她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是外婆的声音。
外婆90岁了，连外婆都赶来，母亲她真的要把所有人都折腾一遍才罢休。
“英子？”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房间内瞬间安静。
“嗯，刚到。”英子扭头答话。
“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着赶回来的”父亲说。
“怎么不是大事”，母亲从房间出来，身后跟着伛偻的外婆。“来了就陪我去医院，医生说要立马住院。”
英子想了想，“我就不去了”，停顿，“我把钱给爸，让爸跟你去。”
母亲拆开信封， “不去就不去……才2万，这么少！我没钱养你真是没用。”
“我这些年给了多少钱你，我没用，那你找哥好了。” 英子转头走了。
父亲追到门外，“英子，她这次是真的病了。”
“她只有这次是真的，但每一次坑我也是真的。爸，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母亲追出来，“你翅膀硬了，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样说话，哪一次不是你有事，我就赶回家。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精准生儿子，多生几个。忘了，华子就没搭理过你，你生再多也是白搭。”
“啪！”父亲一记耳光打在英子脸上，英子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父亲发抖地吼出来，“你怎么说话的，她是你妈！你也是她生的！”
英子一听，眼泪霎时落下。
“我就是这样说，不爱听我也要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没几天活了，还要这样没心肝的话。”
英子走到母亲跟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了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吗，要这辈子当你女儿？你以为我想当你女儿吗？是我想出生吗？是我想活着吗？让你的宝贝儿子伺候你吧，我不伺候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走了。
这个家，还算家吗？吃人的无底洞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学一下华子，乐得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