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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转型期关于“生”的思考——庐隐小说的哲学问题

2017-07-13  本文已影响36人  Daisyunique

庐隐小说反复重现同一个对生的幻灭的感伤的基调和对人生意义的寻问的主题,选材几乎全为中产阶级家庭的青年男女,以他们的爱情友情为线索细致描写那一代青年的心理状况,表现了年轻一代对现状的彷徨和对未来不断探索的过程。庐隐的描写多为内心的自然流露,少刻意的修饰和刻画,因而使人物描写地有些平面化和典型化,语言上有着五四白话文不成熟的特点,并且叙述过于直接,不含蓄,显得没有力度。这是庐隐文学作品仍显稚嫩的地方。庐隐小说被归于“问题小说”,她的所有作品都指向一个哲学问题“人生到底作什么?《海滨故人》”,催生出这种思考的原因很多,第一新旧社会过渡期新文化运动促生“全民思考”的现象;第二处于这个时代的个体的旧的人生经验与现实碰撞引起的觉醒和随之而来的内心的矛盾和痛苦,比如《海滨故人》中宗莹说的“我心里只恨为什么这么倒霉?若果始终要为父母牺牲,我何必念书进学校,只过我六七年前小姐式的生活,早晨睡到十一二点起床,看看不相干的闲书,作两首滥调的诗,满肚皮佳人才子的思想,三从四德的观念,那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遵守,也没有什么苦恼了!现在既然进了学校,有了知识,叫我屈伏在这种顽固不化的威势下,怎么办得到!”旧有的知识已经被否定,新的理想已经确立,但社会环境的发展滞后于民族思想的觉醒,新生的事物面对强大的阻力;第三在五四时期新学堂的课程设置多是文史哲课,整个教育环境把文史哲推到很高的位置上,促进了知识分子的思考习惯的养成;第四社会环境的滞后和知识分子的超前给年轻人带来无限孤独苦闷,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使他们产生迷茫幻灭之感,进而提出“人生到底作什么”的问题及对生的否定的答案,如《海滨故人》中宗莹所说“就拿我个人的生活来说吧!我幼年的时候,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十分溺爱,也不许进学校,只请了一位老学究,教我读《毛诗》《左传》,闲时学作几首诗,一天也不出门,什么是世界我不知道,觉得除了依赖父母过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外,没有一点别的思想,那时在别人或者看我很可惜,甚至于觉得我很可怜,其实我自己到一点也不觉得。后来我有一个亲戚,时常讲些学校的生活,以及各种常识给我听,不知不觉中把我引领到烦恼的路上去,从此觉得自己的生活,样样不对不舒服,千方百计和父母要求进学校,进了学校,人生观完全变了。不容于亲戚,不容于父母,一天一天觉得自己孤独,什么悲愁,什么无聊,逐渐发明了。......岂不是知识误我吗?”知识让“我”觉醒,而现实又是容不下知识分子的新思想,在旧知识当道的社会背景下,“我”不得不产生无限的迷茫甚至于憎恶的情感,鲁迅说“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梦醒了发现无路可走”,这些青年正是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第五女性的特殊处境给其带来的内心的矛盾,既不能违背自己从前认定的价值观,如“三从四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又无法抵御本性的对自由的追求和对爱情的向往。这种矛盾是反人性的封建社会价值观带给她们的,可见封建礼教对人尤其是对女性的束缚和毒害。

以《或生的悲哀》为例解析庐隐小说中“人生到底作什么”的哲学问题。

“我在这世界上

不过是浮在太空的行云!

一阵风便把我吹散了,

还用得着思前想后吗?”

“假若智慧之神不光顾我,

苦闷的眼泪,

永远不会从我心里流出来呵”

这一首诗可以为我矛盾的心理写照;我一方说不想什么,一方却不能不想什么,我的眼泪便从此流不尽了!

......

我在极苦痛的时候,我便想自杀,然而我究竟没有勇气!我否认世界的一切;

我何尝游戏人间?只被人间游戏了我。

以上是摘录《或生的悲哀》中的部分段落。小说中所提到的“这种矛盾的心理”会存在于每一个执于弄清楚生的意义与价值的人,人人渴望自己在平常的生里看出一些崇高的,能区别于动物的东西来,而事实上这种东西或许根本没有,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也都有类似的命运。一只猪,吃食,睡觉,进屠宰场,仿佛它的一生只是流水线生产的机械化过程,人有时会陷入“和猪同命运”的恐慌中。因为人区别于一只猪在于他有思考的能力,他能观察到自己的命运,一旦认识到这个生是机械化流水线生产的真相便痛苦不堪,生出一种幻灭感,甚至于自行结束这个无聊荒谬的过程,以此来对抗自己“和猪同命运”的命运。而猪,或者那些不去思考这些问题,着眼于当下的人,便更易于安乐一生。生是暂时的,机械的运动的过程,是一种不可违逆的运动与轮回,若谁想要从中找出永恒、自主和流动来,必难免陷入思维的死角,这种思考会将人引入两个结局,一是看到生的真相,选择游戏人间随遇而安;二是选择以死亡的方式与机械化的不可违逆的生抗争。小说里的亚侠在选择游戏人间后仍不能跳出内心的苦痛与矛盾,最后跳了湖,连尸体都没有找见。尸体的消失暗示生的迹象完全的消失,而生的迹象的消失则隐喻着个体生命对命运的对生的抗争。

此时思维是独立于生的形体之外的,思维站在生的对立面以旁观者的角度洞悉了“人间游戏了我”的事实。但思维只能与形体共生,思维的觉醒与形体的不可更改的生命现象形成了一组对立。也就是说,面对伟大的生的规律与真相,思维只可认识,却无可更改,这便是一个思维觉醒的人,是亚侠的矛盾与悲哀。庐隐借对亚侠的心理描写以书信的方式提出自己的困惑和内心斗争的过程。表现出五四一代年轻人在政权与文明更替的社会转型期的社会个体对自身处境的迷茫担忧和对外部环境的不安失望以及对人生终极问题的困顿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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