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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三记——戒烟记

2016-08-30  本文已影响559人  武成勇

     没想到,我的戒烟会和一场战争交织在一起。

     这是一场死亡2000多人,伤10000多人的残酷战争,这场战争在历时50多天后终于结束了。5天,我们也置身于火箭弹的威胁之下,只不过我们是旁观者,虚惊一场,毫发无损。

     我在这场战争发动前的两天开始了戒烟,如今,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两年了,而我与藏在身体里的烟毒幽灵的战争却遥遥无期。

        2014年7月6日晚十点多,我们在经历了漫长而严格的安检后终于登上了飞往以色列特拉维夫的航班。我在机场已经四个多钟头没有吸烟了,胸口火辣辣的,舌头上的味蕾饥渴而焦躁,急切地想寻找一支烟来安慰。当然找不到烟,戒烟,是我在离开家的时候就决定了的,所以早就实行了三光政策:香烟,火柴、打火机三光。引导处、安检处的女安全员一丝不苟,问话繁琐而奇怪,反而显得单纯而好笑,减缓了戒烟带来的烦躁情绪。

     十多个钟头的航班,吃了睡,睡了吃,昏昏沉沉,单调乏味。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吸烟的欲望倒也不是太强烈。现在想来,应该是潜意识一直在提醒:你现在是在坐飞机,你现在是在万米高空,你是没有得到香烟的希望的,别想了,想也没用!

        在特拉维夫,我们住在海边的一个小旅馆里面。旅馆的大堂小巧而精致:吧台、休息区、书柜和书台、水景,错落有致,舒心愉悦。客房很小,两张床一摆,靠窗横放一张小桌,活动空间就很小了。窗子很小,有铁栅栏,窗外有一大棵梧桐树,经常被风吹得沙拉沙拉地响。

      到特拉维夫的第一天,悠闲而舒适。早餐厅在顶楼,一边吃早餐,一边可以眺望海边。不过,一边吃早餐一边要提防乌鸦,一群乌鸦就在周围的房顶上守候着,一旦你离开餐桌,这些黑白相间的大鸟就迅速降临,抢走你桌上的食物。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以色列的乌鸦,以后的几天,我几乎在所有场合都能看到。

      我们住的小旅馆离海边只有10分钟左右的路程,吃完早餐就到海里游泳,游完了可以躺在沙滩上看美女。

      第一次出国,西餐原来是这样的难吃,什么都不合口味,什么口味都别扭。这些奇怪的味道,好像一群闯进家里的野蛮人,一波一波地肆虐着味蕾,让那些哭喊着、央求着、撒娇着要吸烟的味蕾也疲乏无力,不哭不闹了。

        2014年7月8日,我们开车去加沙边境的农场。公路沿线有大块大块的果园和庄稼地,快到边境有哨卡,司机和守卡的士兵好像很熟,聊了几句就放行了。

     加沙边境土地大片荒芜,露出毫无营养的白沙,农场居然就建在这样的荒凉之地。大棚里面的番茄生机勃勃,硕果累累。技术人员一个品种一个品种地给我们介绍,非常专业而敬业。忽然,空中有呼啸的声音,技术员让我们原地卧倒,一会儿,不远处有爆炸声。技术员让我们起来,他说这是哈马斯发射的火箭弹。农场的办公室建在离大棚不远的山包上,有冷库、加工车间、办公室、厨房,都错落排列在树从中。

     站在山顶往加沙方向眺望,在一片灰蒙蒙的城市上空不时有烟雾冲起来。晚上回到旅馆看电视才知道,今天早晨以色列开始了空袭加沙的“护刃行动”。

     农场办公室旁有两个像亭子样的建筑,圆顶,没有门,只有一个很窄的出口,外观胖嘟嘟的。农场负责人说是防火箭弹袭击的,前两天一颗火箭弹就在办公室旁边爆炸,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农场不远处偶尔会听到几声爆炸,加沙方向不断有灰黄的烟雾腾起。农场的科研人员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看到当地人这样平静,我们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后来几天,虽然飞机在城市上空盘旋,空袭警报时不时会响起,心情也不太紧张。

      戒烟毕竟是两年前开始的事了,很多细节记不得了,很多感受也已经模糊。不过,两年过去了,心里的那只魔鬼还在,时不时撺掇我说:吸一口吧,吸一口吧!

      那我最初戒烟的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呢?我回想了机场的等待、飞机的无聊、怪味的西餐、一丝不苟的科研人员,还有什么呢?——战争,炸弹,还有海滩、乌鸦、马萨达!

     在特拉维夫的两天,我见识了以色列人面对战争威胁的冷静。

    特拉维夫海边的沙滩很宽阔,海滨浴场的海水很浅。七月,在以色列海滨浴场游泳是非常惬意的,早晨、中午、晚上,气温都好像恒定一样,海边一天都有人。早晨,在海边的马路上,有精神抖擞在晨跑的人、也有彻夜不眠刚刚从酒吧出来歪歪倒倒的醉汉。

        战争开始后,这一切也没有改变。

  想起有位禅师的一句话:若无心事在心头,人生处处好时节!这两天戒烟带来的焦躁感明显的减轻了,戒烟也和心情有关系吧,人心越沉静,想吸烟的欲望就越小。

    在特拉维夫逗留的两天,飞机在低空盘旋警戒着,人们照常戏着水、照常晒着太阳。空袭的第二天,哈马斯的报复有点猛烈,空袭警报一天响了好几次。有一次我们刚好在房间,空袭警报又响起来,随后听到两声沉闷的爆炸声。我扒在窗子上往外看,不远处有灰蒙蒙的烟雾升起,一大群乌鸦嘶鸣着掠过天空。

      第四天,我们去特拉维夫乡下做客,汽车还在城里行驶着,空袭警报又响起来。人们也不慌乱,处理起来有条不紊:行驶的汽车要么到桥下躲避,要么原地停车,乘车人员疏散到附近房子里。警报解除以后,人们又驾车继续走。

     以色列人对环境的威胁也已经习以为常。以色列土地贫瘠,水资源匮乏。我们在往耶路撒冷和死海旅游的途中,体会到了以色列自然环境的酷烈。

     耶路撒冷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城,死海周边荒凉得就像另外一个星球。

    在死海边的马萨达古堡上,我又见到了乌鸦。

  在中国,乌鸦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不详物,而且也不容易看到。 但在以色列,旅馆楼顶上、海边沙滩上经常会看到乌鸦。

     想不到的是在马萨达居然也有乌鸦!

   马萨达是一处地势险峻的古堡,是以色列精神的象征,据说已经有1900多年的历史了。站在马萨达上往下看,四周都是光秃秃枯焦的荒山和荒滩,极目之处水源枯绝,寸草不生,远处的死海在炙热的阳光下一片死寂,这样的环境应该不适合任何生物的生存。

    这样的荒凉之地居然生存着乌鸦!——它们一排排地在简易的架子上蹲着,无精打采,一个个张着嘴在喘气,好像马上就要气绝,栽倒下来。但是,只要一看到有人投掷食物,每一只萎靡的乌鸦都会迅速地飞起来,加入抢夺食物的鸟群。

 我的心里一片苍凉,甚至想:活得这样难,何苦还活着!

    在马萨达,在死海边上,在这个不像是真实世界的孤寂之地,人类所有的欲望都会消灭、死绝。从死海返回特拉维夫的路上,我居然没有受到烟瘾的任何干扰,一股苍凉之气在全身游走,人就像是一面千疮百孔的筛子。

    我们离开以色列的时候,战争还在继续,如今两年过去了,巴以在这场战争中的创伤还在,但冲突双方对这场战争的记忆应该已经淡忘了吧。我始于以色列之行的戒烟,从此也就没有吸过一口烟。但住在心里的烟魔没有一刻离开过我。

    这两年,当我在焦灼的寻找出路的时候,当我一次一次滑落到人性边缘的时候,当我在暴怒的戾气快把我淹没的某些时刻,烟魔就会爬上我的胸口,填塞我的口腔,钻入我的脑髓,用酸涩而干硬的腔调机械的聒噪着:抽一口吧,抽一口吧,何必呢,你划不来啊,抽吧,抽吧!

   总是在最后一刻让这个可恶的烟魔住嘴,这是我在戒烟之初就发过誓的:绝不再吸,一口都不行!

    我的戒烟记几乎要变成以色列游记了,但是,要谈我的戒烟又绕不开以色列,是以色列的人和境让我将戒烟坚持了下来。

    其实,人的一生就是和欲望战斗的一生。这个欲望就像一只会附身的厉鬼,他是我们人性中让人下坠的力量。他让我们认识到:我们只不过是动物中的一员,这有助于我们清醒;他也让我们认识到:世间唯有我们才是万物之灵,这能让我们超越自己。

    没有欲望的人生,有吗,也许有吧:

     心静如水,或者,心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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