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2023-12-24  本文已影响0人  阳春白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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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在不在?”

温柔里透着关心。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带着疑惑,“梅子?梅子?”

梅子听见了,但就是不答应。她躺在床上,虽然被子捂着头,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听着那声音从轻缓变得重急,尾音里拖出隐隐的不安,不,应该是担心,或者害怕。

梅子知道,敲门的是伟子的姑姑。昨天已经打过电话,说今天一早来,让梅子出面帮她办房产证。梅子含含糊糊答应了,但心里想不通。

梅子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却翻江倒海,涌上来的全是酸涩和苦楚。

梅子想起二十年前,伟子不正干,把城里买的房子转手偷偷卖给了姑姑。梅子当时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虽然不同意,但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也不好要回来。

这么多年了,姑姑从来没提过这事。昨天却打电话说要办房产证,当时没手续,现在伟子不在了,得梅子出面办证。 否则,房产证就办不成。

梅子深深叹了口气,但还是感觉胸闷。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那儿堵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不想开门,又狠不下心来一直躺着。

枕头边的手机“嘟嘟嘟“地振动,门外的姑姑开始打电话。梅子掀了被子,怔怔地瞅着手机。屏幕上的声波一圈圈散开,像平静的水面荡起的涟漪。梅子看着那涟漪一遍遍扬起,又一遍遍下落,心也一阵阵高提,低沉,扑通扑通。

终于,那闪烁的数字暗淡下去,激荡的涟漪沉静下来,梅子的心也变得平静。

她起来轻轻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楼房,想着现在的房价。要是当初伟子给她们母女留着城里的房,现在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她又不自觉地叹气。怎么办?她心里问着自己。躲着不是办法,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要见。但就这样去签字吗?她本来就不同意买卖的呀!现在怎么让她去签字?如果她不去,姑姑也是奈何不得她的。走法律程序,房子是伟子的名,当然对她有利。当初四五万的房子,现在可是一百多万了!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孩子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也不一定挣得上那么多。

提起孩子,梅子忽然又觉得理亏。孩子的工作是伟子姑父拖关系找的,虽然在人家不算大事,但对梅子来说,是解决了大问题。梅子当初还送了五千块钱和两件牛奶作为酬谢,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一点心意。

对呀!一点心意。梅子忽然找到了症结所在,伟子姑姑应该表示一下心意呀!前因都过去了,可以忽略不提。但后果是现在必须让梅子出面,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

但是伟子姑姑只说了办证,其他没说,怎么办呢?梅子焦躁地在卧室走来走去。

去吧,她不情愿。不去吧,她是伟子爱人,好像应该出面做这件事。

“嘟嘟嘟”手机又振动了,是梅子的小姑。梅子蹑手蹑脚走到最里面的卧室。

“嫂子,姑姑说在门口找你有事。你在家吗?”

“在,她说办证的事……”

“这个……嫂子,你看着办吧!”

梅子想让小姑做个中间人,让伟子姑姑多少给点钱,就算按公平原则吧!可是小姑没说,梅子自己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梅子忽然泄了气。算了,去吧!

梅子拿起手机,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姑姑,你打电话了?在门口?哎呀,我睡着了!”

“没事没事,我以为你不同意去办了!”

“哪能,都是自己人!”梅子说着,心里却恨恨地,脸上也就带了不开心。

姑姑不知是真当自己人,还是装自己人。呵呵笑着拉了梅子上车。姑姑的孩子开着,梅子认识,2023新款路虎。

不一会儿到了办证大厅,工作人员只认梅子,签字,按指纹,站直,抬头,太高了,太低了,正好,刷脸,各种认证,梅子呆呆木木地,让做什么做什么,一通摆布,终于把房产证换成了伟子姑姑家的名字。

伟子姑姑把梅子送回了家,什么也没说,仿佛梅子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第二天,七月十五,上坟烧纸。

“喜子,拿过纸来!”“方子,拿过馍来!”伟子姑姑喊着大姑小姑,手里拿了打火机,把堆到一起的烧纸、纸钱、黄表纸、元宝、电视、手机等等点燃,口中念念有词:“爸,妈,哥,还有伟子,你们都来领吧!”

没有风,一点风也没有,火堆呼呼响起来,像是在急喘,即刻旋起一个纸灰的立柱,腾往空中,姑姑的头发被烧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火星和黑色的纸屑在立柱的热气中旋转着飞起,伴随着一缕缕轻烟,在空中聚集,扭转,升腾。

梅子似乎看见,那腾起的烟雾中模模糊糊出现一张脸,浓眉大眼,害羞又歉疚地朝她笑了笑。

透过火光和热气,梅子看见伟子姑姑的身体像水面下折射的虚影,模模糊糊,一点也不真切。

立柱慢慢地扑腾下去,火星和纸屑还在纷纷飘零,纸灰由红变白,转而变黑。

没有风,但纸灰却在“噗嗒,噗嗒”……

梅子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伟子,你好狠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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