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五代风云录》第三十章 菩萨蛮词(上)
蔡京见状,怕令狐滈脾气上头甩袖离去,忙对小厮道:“听说郑举举新近学了几样曲词,比绛真犹胜,你快去请,别让诸公久等!”
小厮听闻,有些为难道:“不知点她的客走了没有?临时相请,恐...”正待说下去,见蔡京怒目而视,赶紧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道:“小的这就安排!”
高骈见令狐滈犹自恼怒,开口道:”今日来此会文,听不听曲倒在其次!那日与飞卿兄一别后如白驹过隙惚惚已有三年,弟常在梦中与老兄品对诗文,听说老兄今日进京,弟不胜欢喜,今晚咱们一醉方休,尽兴而归如何?“
温庭筠听他如此说,开怀道:“愚兄也有此意!”
蔡京恣意洒脱道:”飞卿兄初来京师,勾栏里都炸开了锅,怎能由着他尽兴而归,不留他住个三五日,哪肯放他出此门户?依我看,咱们今晚都宿在此处吧!“
尚君长与黄巢三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不知所带铜钱够不够歇宿之用。
高骈察言观色,知这几名举子无名无份没有显赫地位,能参与此次宴会,实在是有求于人会账而来!今见蔡京贪苛无度,变相豪取,心中顿生反感,道:”飞卿兄今日来京,本当高某亲自安排,实在是公务烦身,迁延至此,也好,飞卿兄连日来旅途劳顿,能在这温柔乡中休养几日也是好的!“
他心下打定主意,温庭筠在此的一切费用由他一力承担,算是对老友的一片心意。
蔡京含笑道:”这院里小娘缠人的紧,飞卿兄要拿出些手段才行!“此话一语双关,一方面指院里小姐仰慕才子之情,谱写新词必不可免!另一方面则暗指床榻之欢,想温庭筠已年近五十,不知能否经得住娇女们轮番鏖战。
令狐滈见蔡京荤话连连,顿时来了兴致,道:”去把烧酒拿来,给诸位满上!“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唐时仕宦燕饮喜饮黄酒与葡萄酒,烧酒度数较高,入口极辣,不为士族阶层所接纳。今听令狐滈要喝烧酒,竟觉有些不可思议。
蔡京忙向尚君长使了个眼色,因着令狐滈、蔡京童仆被安排在其他院内进食,尚未跟过来,唯有支使尚君长去拿酒。
尚君长会意,起身离席在门厅处拎起一坛烧酒来,倒入白瓷酒壶之中。众人见他拎着一坛如此重的烧酒如若无物,心中惊异,因他一介布衣,竟也无人开口询问。
令狐滈道:”此为剑南道特意孝敬我爹的贡酒,别看他是烧酒,你们打量一下此酒,闻闻它的味道,是不是与坊间烧酒有诺大不同?我们一同举杯,满饮此杯如何?“
众人听说,忙举起杯来,一口饮尽,均觉此酒味道醇香,状若清露,流入喉中并无燎烧之感,这才方觉此酒不俗,遂放下小觑之心。
令狐滈听众人说好,心下欢喜道:”来,再饮一杯!“众人放开酒量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直饮至尽兴方才作罢!
令狐滈借着酒意道:”飞卿年少时,常在勾栏里厮混,如今再见,风流依旧,听说南去这几年,常徘徊在勾栏里写出不少佳作来,今日有幸,吟上两首助助酒兴如何?“
温庭筠本已雯和的面孔复又变得冰冷,听他鄙薄自己,本待不理,可一想到尚有大事相求,就觉得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正要放下身段吟上几首,就听高骈道:”飞卿兄南去这几年,有不少佳作传入京师,常听坊间传唱,我记得有首词这样写道:“
星斗稀,钟鼓歇,
帘外晓莺残月。
兰露重,柳风斜,
满庭堆落花。
虚阁上,倚栏望,
还似去年惆怅。
春欲暮,思无穷,
旧欢如梦中。“
这首词堪合高骈今日境遇,描写的虽是春日之景,倒与今日所遇大体略同,遂脱口而出高声吟唱。
温庭筠见他替自己解围,不觉心中感动,才气上涌道:”温某今日应景新作一首如何?“
众人听说,眸子里放出光亮,纷纷称善。
温庭筠在绿盏琉璃杯中斟满浓香烧酒,举杯在手道:”
金雀钗,红粉面,
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
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
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衾寒,
觉来更漏残。“
高骈听他词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感激之情,过往种种一下子映入眼帘,见温庭筠举杯在手看向自己,高骈忙提起酒杯离席与之相碰,尽饮杯中之酒,饮罢方觉满满情谊尽在浓浓酒水之中。
皮日休被撩拨的诗兴大发,起身离席来到窗棂处向外看去,天空中滴落起丝丝细雨,形成一层薄薄霜雾,直打在幽菊之上,把那花儿打残,朵朵花瓣在雨点连续击打下跌落在湿润泥土上。院外溪水中,雨破镜面荡起层层涟漪,鱼儿调皮似的露出头来,吐着气泡,煞是有趣!
皮日休心中忽有所得,清清嗓门,待厅中静下来,高声吟诵道:”
山瘦更培秋后桂,溪澄闲数晚来鱼。
台前过雁盈千百,泉石无情不寄书。
十里松萝阴乱石,门前幽事雨来新。
野霜浓处怜残菊,潭上花开不见人。”
黄巢不觉被他的诗文打动,见诗中有菊,本想吟上一首,可一想到自己末席落座,碍着身份悬殊,遂打消了此种念头。
蔡京诗文俱佳,听他此诗似有幽怨,不觉擎杯在手,技痒道:”
千年冤魄化为禽,永逐悲风叫远林。
愁血滴花春艳死,月明飘浪冷光沉。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
肠断楚词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
一语吟罢,举坐皆惊,不假思索片刻而成的诗文,对仗竟如此工整,透着意境新奇,韵律无穷,回味起来余音绕梁,毫无流俗之感,诗虽不应景,倒也能显出其诗文功力来!想此人平日里热衷功名,对高官趋炎附势,没想到才情竟如此了得,遂收起小觑他的心来!
此时珠帘一动,小厮掀起帘子,一女子怀抱琵琶从门外袅袅而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令狐滈直勾勾的盯着她,登时把蔡京新诗抛于脑后,见她比天水仙哥还美艳,顿时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因着每一章篇幅较长,特分为上、下两章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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