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斜阳,我坐在窗前看书
清风斜阳,此刻我坐在窗前的软垫上看书。
就这样,我过上了很多年前我期望的生活,有暖洋洋的日光,有可眺望远方的窗子,一个人抱着雷蒙德卡佛的书,沉浸无扰地就是一下午,哪怕光线渐渐黯淡下去也不觉。
但是我没有沉浸,总是刚读上几段就浮出水面,张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再用大拇指解锁手机,刷着票圈,很快又耽溺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到醒悟之时,又暗自懊恼,恨不得把自己摁压进雷蒙德的世界里,不要出来为好。
这幅窗前闲坐图终于被我亲身刻画了。
很久之前,我就设想过现在的处境。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过得多好,距离我想象中那些光鲜亮丽的日子还远得很。我现在就应该因为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没有找到方向与动力,一直被拖着走,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恨不得和这个世界绝缘,就想好好看书,抓住一切空隙留恋岁月静好的日子。
我现在就应该还是单身,才会看雷蒙德卡佛《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什么》,才会把单身粉饰成一个梦幻的小轩窗览书图,然后就应该一个人在傍晚出去走走,直到天黑才回到家,才不会有自己宅家呆了一天的寂寞袭来。
以上,我都知道我终会遇到。我也诚如所愿地做到了——一个人坐在窗前,清风斜阳,捧一本雷蒙德卡佛,一坐就是一下午。
但我没想到,我内心是如此抗拒这种生活。我想要热闹,我想要工作顺利,我想要一只猫、一只狗或者一个男人也好,我不要坐在窗前看书,任它什么岁月静好也比不过世界的喧嚣。
我就是想要充实一点。
上一部作品的扑街让我彻底失去精神支柱一般,垮垮垮一直到现在,下一本书的热情都快消失殆尽了,我还是没有想要重新开卷的动力。
我开始羡慕别人那些简单而热闹的生活,我知道我也可以拥有那样的生活,可是我沉浸不进去,我无法安然享受,内心的一团火仍蠢蠢欲动,却又在想到失败时颓颓燃地就地湮灭,只想麻木、沉醉,这样我什么都不用去感知,免去纠结。
在那幅图景中,我应该还是好汉一条。
事情还有插曲。某天我早起晨跑时,在楼下公园和一年轻男子偶遇,他上来就打量我,接下来赤裸裸的搭讪,我对陌生男人都有着莫名的恐惧,在急于离开之际,他突然跟了上来,直接问道:“一起去亭子走走?”
他说得很小声,这更让我觉得他心虚,我摇头,连忙找借口开溜,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再来?”
不,不会再来了。我如今连经过那个公园都小心翼翼,紧张兮兮,总是担心有人跟踪自己,总害怕和任何一个男人迎面相逢,一度以为自己要因此敏感得神经衰弱了。
时刻揣测别人,也会忍不住审视绷得快要透明的自己,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不敢出门,不敢看人,不敢享受。
逃亡,从一切陌生的目光里逃亡。
别问我为什么活得如此卑微,因为我真的出事了,没人可以救我,只有我自己,我必须狠狠爱自己,才能弥补所有爱的空缺。
所以,爱自己,就让自己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捧一本我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云的书,使劲摁着自己的脑袋,拜托沉浸进去,沉下去!不要抬头!把缠绕在脑袋里的危险全部溢出去,我才能活得好好的。
清风斜阳,我坐在窗前看雷蒙德卡佛的短篇小说,“你们为什么不跳舞?”
我为什么不跳舞?
我为什么不一个人跳舞,既然我那么渴求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