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英语歌曲

在诺曼征服之前，英国语言和文学属于古英语。在七到十二世纪期间，大量古英语史诗（saga）和叙事诗被创作出来，最著名者当属《贝奥武甫》（Beowulf），它们可能是用简单的旋律程式吟诵的。古英语没有产生出抒情诗。

当诺曼法语方言成为英国国家官方语言时，大陆流行的骑士传奇和史诗也成为英国传统文学体裁。和亚瑟王传奇相关的有头韵体的《高文爵士与绿衣骑士》（Sir Gawain and the Green Knight），托马的《特里斯坦》也流传甚广。这个时期的英格兰是包括诺曼底、安茹和阿基坦在内的庞大帝国的一小部分，阿基坦的埃莉诺和亨利二世带来的是特罗巴多和特罗威尔文化传统，连他们的儿子狮心王理查也是特罗威尔的一员和保护人。毫无疑问，高雅风格的宫廷歌曲必定在英国为人所知并践行。十三世纪末的伦敦甚至还有普伊行会。英国的原始资料中也保存了少数盎格鲁-诺曼语的情歌，有些还是孤本。

和宫廷使用的盎格鲁-诺曼语相对的是普通人说的中古英语，但它本身也受到前者的影响，从其中吸收了大量词汇。在十四世纪后半叶，中古英语文学迎来了第一次繁荣期，威克利夫用英语翻译了《圣经》，威廉·朗格兰创作了头韵体长寓言诗《耕者皮尔斯》，最著名的是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至今仍是英语经典之作。

然而，十二到十四世纪早期的英语歌曲曲目非常稀少，原因也很复杂。因为本地语歌曲传播方式主要为口头传承，许多为英文文本创作的音乐都失传了，目前保留下来的作品只有二十几首，一些还是残篇，并分布在不同的原始资料手稿中，例如圣徒行状、宗教著作、甚至教皇诏书的背面。与特罗巴多和特罗威尔的尚松集相比，英语歌曲没有任何类似的大型手稿集藏，这是因为在乔叟时代以前英国的宫廷语言、文学乃至写作传统大都是诺曼法语的。

现存最早的带有音乐的中古英语抒情诗的作者据说是隐士圣戈德里克（St Godric，约1065-1170年）。他生于诺福克，早年是在海外经商的商人，朝圣到过耶路撒冷和罗马，后来归隐于达勒姆附近的芬克尔（Finchale）隐修院，并在那里住了六十年。据说他的三首短歌是在灵视的状态下创作出来的。有一天，圣母玛利亚出现在他面前，同行的还有抹大拉的玛利亚，教会了他第一首歌《圣母玛利亚童贞女》（Sainte Marie Viergene）。这首歌是对圣母玛利亚的祷告词，文本是押韵诗体，音乐则为音节式段落和短小的纽姆组的混合。他的妹妹伯格温（Burgwen）去世后，圣戈德里克经常为她的灵魂祈祷，妹妹的灵魂也和两名天使一起出现在祭坛上的圣戈德里克的面前，教会了他第二首歌《基督和圣母玛利亚》（Crist and Sainte Marie）。这首歌的内容是妹妹在天国的感受，其前后有天使演唱的“我主垂怜”（Kyrie eleison），可能是模仿礼仪音乐的自由节奏来演唱的。第三首歌《圣尼古拉》（Saint Nicolas）是对圣尼古拉的祷告词，但不知道是他在什么灵视下获得的。据他的传记作者说，圣戈德里克在某天夜里大声歌唱并呼唤圣尼古拉的名字，后来说圣徒来访并一起歌唱。这些歌曲的旋律和节拍似乎模仿了某些拉丁语赞美诗。

圣戈德里克 圣戈德里克歌曲的十三世纪手稿

十三世纪的中古英语歌曲也只有少量尚存。最知名的是《尘世的欢乐》（Worldes blis）。这首歌保存在十四世纪早期一部手稿的扉页上，是偶然发现的中世纪歌曲的典型实例。在同一扉页上还有一首法语经文歌和一些无歌词的三声部作品。这首歌表现了对尘世欢乐转瞬即逝的哀叹。它共有七个诗节，每个诗节开头四个乐句为abcb结构，其中乐句c是由乐句a的一个动机的反复两次构成的。第五和第六诗行，第七和第八诗行在押韵和结构上类似，形成对句。

悲观厌世的情绪也体现在《人也许期待长生》（Man mai longe lives weene）中。这首歌的道德化的歌词很受欢迎，被三名不同的布道者引用，并记录在四份手稿中。唯一留有旋律的手稿是十三世纪中期的《梅德斯通手稿》（Maidstone manuscript），使用无谱线的音高记谱方式。这首歌的曲式是标准的AAB结构的巴歌体，这和大陆的尚松类似，而不像近似于继叙咏形式的十三世纪留存的大多数英语歌曲。它共有五个诗节，每个诗节开头四句的韵律和旋律皆为abab结构，单个音符和音符组直接和文本音节式的结构相关。

《野蔷薇上的鸟》（Bryd one brere）是一首优雅可爱的情歌，它抄写在一份十二世纪的教皇诏书的背面，但从其使用的有量记谱法可以断定它抄写于十三世纪晚期或十四世纪初期。这首歌使用了头韵、半谐音和韵律重复，旋律几乎完全在六度音域之内，但一个乐句中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六度大跳，似乎是抄写者的笔误。

从这些英语歌曲动人的歌词和优美的旋律来看，英国人应当是善于使用音乐来表现他们多愁善感的情感世界的。从现存的歌曲质量来看，英国本地语音乐文化已经在十三世纪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可惜的是，我们今天只能从少数遗留下来的作品去推测和感受了。

唱片推荐

标题：中世纪英语歌曲

演奏：Sequentia

厂牌：Deutsche Harmonia Mundi，GD77019

唱片简介

十一到十四世纪英国官方语言是诺曼法语方言，而普通民众说的是中古英语。宫廷上层社会流行的是大陆特罗巴多和特罗威尔文化传统，而这一时期的英语歌曲曲目少得令人惊奇。主要靠口传心授的本地语歌曲大都失传了，保留下来的算上残篇也只有不到两打。现存最早的带有音乐的英语歌曲据说是圣戈德里克在灵视中从圣母、他妹妹的灵魂和圣尼古拉那里学会的，是祷告式的赞美诗。十三世纪少量幸存的知名英语歌曲包括《尘世的欢乐》、《人也许期待长生》和《野蔷薇上的鸟》。前两者流露出厌世悲观的情绪，最后一首则是优雅的情歌。本专辑收录的这些珍稀的中古英语歌曲是由继叙咏乐团演绎的。该团从歌曲文本出发，仔细研究正字法和古语发音，探索中古英语诗学艺术，根据每首歌曲的特点来灵活处理节奏，确定表演方式。该团的配器和伴奏也极为出色。